宋媒婆走后的三天,白思瑜那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择婿要求便在十里八乡传开了,众人谈及此事,纷纷表示惊叹: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的女子。
外人如何评价议论,都和白思瑜无关。她只知道,那些蜂拥而至的媒婆确实在宋媒婆离开的那天之后一下子全都消失了。终于得到清净的她,重新把心思放在了自己地里的药材作物和与人谈价格磨嘴皮子的正事上。
也许正所谓“情场”失意,商场得意,这一年开春的头三个月里,白思瑜的生意颇为顺利,收入也改善了不少。入夏后,她用攒下的钱在瑞阳县买下了一间收益不错的小吃铺,搜罗了些脑子里还能记得的甜点食谱,花大价钱买了些冰块做了一批冰镇甜品,放在铺子里贩卖,人气一时间颇为火爆,白思瑜的进项也瞬间暴涨了一波。不过对于白思瑜而言,这种小吃铺子就类似于现代的奶茶店,只是一个阶段性的试水,等到周边都开始大肆出现模仿者后,这一时的火爆也就很快会过去。
所幸很快,向白思瑜收购鸡蛋和活鱼的那家酒楼,提出让白思瑜将她自创的一些小吃专供给酒楼,白思瑜欣然答应了。等到夏天过去冰镇小吃的热度褪去后,她便缩减了对外售卖的部分,转而将铺子用以制作供给酒楼的小吃,并与酒楼商定价格优惠,但制作配方保密不外传,这样,终是有了条较为长久的路子。
时节很快到了白露,牧晋依然杳无音讯。白思瑜没有再盲目地寻找,而是在这段时间里特地去搜寻了关于牧晋父母的线索。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确实查出了一些有价值的消息,然而却完全无助于找到牧晋的下落。
牧晋的父亲名叫牧安,和他的母亲姜氏都是大兴北方溪城人士。出乎白思瑜意料的是,牧氏在溪城当地原本并非什么名门望族,反而人丁稀薄世代贫寒,以务农为生。牧安更非牧氏本家子孙,而是已故牧老太爷堂弟的儿子。原本这样普通的家庭,白思瑜是很难打听到的,偏偏巧就巧在牧老太爷的三儿子家中出了一个读书人,叫做牧松。这个牧松寒窗苦读十数年,聪明伶俐才华横溢,一路高中,在两年前的殿试中夺得探花及第,如今入仕身居少监之位,自此光耀门楣,牧氏一族才在当地名声大噪起来。
怎么看,这些事情都和牧晋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据白思瑜所知,牧晋的父亲牧安早在数十年前成家后便带着姜氏离开了溪城,他一个旁支远亲,与牧氏本家原本就关系并不密切,更没人知道他们夫妇后来去了哪里。加之十七年前延弥大军入侵,许多人丁记录都在战火中丢失被毁。所以,中间这段时日牧安和姜氏经历了什么,旁人一概无从知晓。
线索到这里又一次断了,白思瑜不抱希望地写了封信托人寄往京城牧少监府邸,将牧晋的身份以及他失踪的事写在其中。假如有可能,希望牧松能替她留意一下关于他这个远方堂哥的下落,尽管白思瑜觉得这封信寄出去,大概率只能是石沉大海。
白思瑜没有想到的是,她这封信还没有寄出去,便被另一个人暗中截胡,替她送往了京城。只是最终拿到那封信的人并不是牧松,而是陆宁大将军的下属,羽林中郎将左丘昊英。
正端坐在演兵阵前的青年中郎将一身铠甲,只一眼便可观其英武挺拔的气势姿态。他展开了连斐交到自己手中的信件,阅过之后,沉吟片刻,将信折好放回,递回给连斐。
“虽只是个山野村妇,却也当真是个有气性重情义的女子,如此希望渺茫的线索,依然不愿放弃找寻,不枉世子如此挂心惦念她。”
连斐收回了信,犹豫着问道:“左丘将军,要不要把这封信给世子也看一下?”
年轻的将领沉思了一会儿,他看着远处身着劲装,正卖力地挥舞着手中兵刃,将一招一式使得虎虎生风的牧晋,摇头道:
“不必了。直接将信封回原状,转送去牧少监府上。世子的训练将见成效,不可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分心。”
连斐欲言又止,看着左丘昊英不容置疑的神情,把刚到嘴边的话吞回了肚里。
将一套枪法舞完的牧晋长舒一口气,撸起了袖子,取下一旁的毛巾擦着汗,朝自己的寝帐走去。半年过去,他原本健壮结实的躯体比之从前显得更加有力而灵活,每天风雨无阻不曾停歇的训练让他的皮肤黑了一层,却显得更加精神饱满。
回去的路上,牧晋突然撞见了连斐,半年的相处下来两人早已熟稔,他上前拍了拍连斐的肩膀,说道:“要出去?左丘大人又给你派什么跑腿的任务了?”
连斐见到牧晋,急忙把白思瑜的信塞进胸甲中,对牧晋也笑着打了声招呼:“世子……”
牧晋听到这个称呼,不满地皱了皱眉,连斐见状急忙改口。
“哦不……牧晋,你训练完了?”
牧晋瞟了一眼连斐急忙藏起来的东西,恶作剧的心思突然涌了上来。
他搭着连斐的肩,把比对方高了半个头的身子故意往连斐肩上压,让他躲也躲不开跑也跑不掉,漫不经心地发着牢骚:“唉,是啊。咱们的左丘大人可真是厉害。这半年多的训练,我比在白家村种一年的地还累。你说,当年陆宁大将军是不是也是这么往死里训你家左丘将军的?啧啧,怪不得人人都说咱们大兴的将士个个能以一当十……”
突然,牧晋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手把连斐匆忙藏在胸甲中的信抽出来抓在手里,朝着高处举,一边闪躲连斐想要夺回信的手,一边大声嬉闹。
“哈哈哈,瞧瞧,你这反应还是不行啊!左丘将军怎么说的来着?兵不厌诈,你警惕性还得提……”
突然,牧晋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信上的字迹,嬉笑的话音瞬间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