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缸里塞着一个女人,浑身上下不着寸缕,双手反剪用一条黑绳捆在背后,整个人以一种被扭曲到诡异的姿势,头朝下塞在空水缸里。
“陆妈妈——”瞳孔骤然紧缩,萧安宁一声凄厉的尖叫。
几乎浑身僵硬地将陆妈妈从里面抱了出来,陆妈妈身子一直颤抖不止,抱出来她的时候,一双眼睛完全没有焦距,整个人像是没有灵魂一样呆滞茫然。
看到萧安宁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仅仅呆呆的看着前方,浑身打着颤。
“我去报警!”邻居原本害怕,现在看到陆妈妈浑身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悲怒地向外走去。
萧安宁立即制止:“不要报警,这会逼死陆妈妈的!”
邻居眼角有泪水滚下,又气又心疼地说:“这可怎么是好,这可怎么是好,好好的一个人,刚搬来,竟然遇到这种事。”
萧安宁将自己的长外套给陆妈妈披上紧紧地裹紧,打横抱起了她,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时,她兜里掏出一张5万的支票,沉声对邻居说:“阿姨,这件事你就当没看见。”
邻居愣了下,赶紧将支票推了回去,“姑娘你是她的亲人吧,遭了这种事,能劝解开她就好,我明白,这支票我不能收。我不会说出去的。”
说着,邻居抹了把眼泪,悲悯地看了眼萧安宁怀里的陆妈妈,走了。
将陆妈妈带到一个私人小旅馆全身给她洗干净,又给她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后,萧安宁一直紧紧抱着陆妈妈,一刻也不肯放松。
陆妈妈在事发三十四小时后,终于反手抱住萧安宁哭了起来,身子不停地颤动着。
“安宁,安宁,他是个变态!”
萧安宁双手的指甲狠狠掐进肉里,一双幽若寒潭的眼睛迸射出滔天的煞气,心却仿佛被一把钝刀,一刀一刀地割着,痛的连灵魂都要撕裂!
“看到他的样子了吗?”萧安宁紧紧握着陆妈妈的手,死死压抑着惊怒问。
陆妈妈哭着摇了摇头:“没有!他从一进门就带着面具!”
“好,陆妈妈,我一定会抓到这个人,亲自杀了他!”有什么事冲着她来,她都抗的下,反正是重生的厉鬼,她不在乎!
可是,那个人万万不该动手到她最敬爱的陆妈妈身上——
“不!安宁,不要报复!这只是个意外,不要帮我报仇!”说着,陆妈妈再次想起了那变态和耻辱的一幕。
男人进到卧室,二话没说就将她捆了起来丢在地上,然后狠狠扣住她的双手,将她全身又掐又拧噬咬了一遍后,从后面狠狠地进入!
一边肆虐伐挞,一边阴冷诡谲地笑着说:“味道不错吧?回去告诉萧安宁,她欺负罗静平一分,有人,就会在她最在意的人身上讨回三分!这个游戏,会一直这么玩下去!”
那时,她就知道,她的安宁丫头惹上人了,可是,她不要说出来,她不能将安宁再陷入危险的境地,为她去复仇。
“陆妈妈……”安宁听着她的哭泣声,就如被一万支利剑戳透了心。
心疼地紧紧握住陆妈妈的手说:“陆妈妈,不要再瞒我了,那个人,已经在墙上留了字。是君临的人。”
陆妈妈惊骇抬头,眼角泪痕是那样的清晰,“他真的留了字?”
其实……
没有!
只是,萧安宁又怎么会看不出陆妈妈眼底那深深的恐惧和担忧,一定是有什么人以糟蹋陆妈妈来警示自己,她听到了什么,却担心自己再身犯险境。所以,才不要自己去帮她杀了那个人!
可是,她怎么可能放过那个人,陆妈妈是自梳女,早已在三十年前自梳,一向将贞节看的比生命都重。
现在,这幕后的黑手,却残忍地将陆妈妈的名节毁了!
是她不好,一路行来她只顾着屠戮妖魔,却忘了陆妈妈这个至亲的人早已成为别人眼中的鱼肉,一块足可以刺激她、打击她的鱼肉!
“陆妈妈,别再问了,对不起,连累你了!”萧安宁将额头轻轻抵在妈妈的肩窝,如女儿眷恋母亲般依偎在她怀里。
眼角依稀有晶莹泪滴闪烁。
只是,那圈在陆妈妈腰间结实细长的手臂,却清晰地暴露出凸起的青筋,她的愤怒已经再难压制!
“安宁,别这么说。陆妈妈知道,一入帝焰身不由己,尤其是你做特工的,本不该有后顾之忧,唉。不是你连累的我,是陆妈妈我连累了你啊。”陆妈妈泪水长流,心,早已经千疮百孔,已如死灰!
她眼睛里已经几乎没有神采,只残留着最对萧安宁的牵挂。
“陆妈妈,有件事我想征求您的同意……”萧安宁始终将头埋在陆妈妈的肩头,轻声问道。
“说吧,孩子。”她轻轻抚摸着萧安宁如墨的短发,留恋地看着这个她一手带大的孩子。
孩子,你长大了,你的陆妈妈不该再成为你的累赘了。
“陆妈妈,我想请云殇殿主帮忙把你送到国外,身份会彻底换掉。这样,就永远不会再有人找到你,伤害你。”
“好,孩子,都听你的。”陆妈妈轻声说道,一双眼睛里流淌出浓的化不开的爱意,一次又一次细细将她打量着。
三天后。
当萧安宁手握机票,兴奋地冲到私人小旅馆时,推开大门,双腿遽然停住,机票从手中飘落了下去。
陆妈妈安静地躺在床上,早已经停止了呼吸。
她身体僵硬,脸上盖着一张黄色的纸,那纸却没有任何轻微的颤动,仿佛如她早就逝去的生命,无声无息……
萧安宁一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心头,像是被谁狠狠揪住,猛然痛的无法呼吸。
她很想走到陆妈妈身边,握住陆妈妈一向温暖的双手,可是,临了她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就像灌了铅,竟然无法迈动。
好不容易死死抓住门框,清瘦的身子才没有滑了下去。
陆妈妈,陆妈妈——你看,我给你带来机票了,以后,你再也不会受到伤害了……
萧安宁握紧了机票,却发现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她,是在流泪吗?
为了陆妈妈再也不会醒来而流泪吗?
陆妈妈,你可知,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怎么可以抛下孤单单的我,一个人寂寞地走了?
身子,不受控地往地上滑落,骨节分明的右手沿着门框滑落,重重摔在门口的桌子上,发出巨大一声响,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闷痛从伤肿的手腕处传来,可是萧安宁竟痴痴跌坐在地上,怔怔看着前方那安静长眠的陆妈妈。
竟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痛似的。
“陆妈妈……”萧安宁伸出手,小的时候,只要这样向陆妈妈撒娇,陆妈妈总会笑呵呵地展开怀抱,将她抱紧在怀里。
现在,为什么陆妈妈安安静静地却不再理她,只任她一个人这么坐在冰凉的地上呢?
“陆妈妈,难道你不喜欢安宁了吗?”萧安宁揩了一下眼角,却发觉,汹涌的泪水根本擦也擦不完。
“陆妈妈,一定是你嫌我不够努力,没有保护好你,所以,你生气了,要离开安宁了对不对?”一腔再也遏制不住的痛苦袭来,萧安宁一拳狠狠冲地板上砸去,很快,拳头便被砸裂。
到处是星星点点的血红。
“陆妈妈,是我不对,我不该留你一个人在这里。”说着,萧安宁再次扬起拳头,猛地狠狠将拳头砸向地板。
只有这样,才能用肉体的疼痛麻痹心头的烈痛。
扬起的拳头,在半空中却忽然被一道巨大的力量钳制住,萧安宁嘶吼了声:“你放开!”
身后,低沉磁性的声音凌空传来:“萧安宁,你这样自残,只会让陆妈妈心疼,难道你想让她死不瞑目吗?”
固执的双手半空倏然僵住,下一秒,身后的云殇猛然一把将她牢牢的、紧紧揽进怀里。强硬却深沉的将她的头按进肩窝。
是那样用力,几乎让她连呼吸,都难以为继。
“别哭了。”云殇抱紧了她,抬起微有粗糙的指腹,给她擦去泪水,眸光深沉地看着她。
她是他这一辈子唯一想要的女人,她有多痛,他的心就会有多绞痛。
只是,萧安宁的泪水流淌的更加汹涌,她埋头在云殇的肩窝,哭得撕心裂肺。
前一世,陆妈妈是“病逝”,萧安宁又在外地执行任务,等她回来时,陆妈妈早已入土,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虽然难过,却没有现在这样撕心裂肺的痛!
这一世,却是眼睁睁看着陆妈妈在自己面前非正常死亡。
“我知道你痛,现在……这里面应该有陆妈妈留给你的遗言,听吗?”云殇眼尖,进来不久就发现,门口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手机。
这样的位置,显然是刻意放在那里的。
他将手机拿在手中,半握着,紧锁眉眼轻声问题她。
萧安宁死死咬着唇,哭着点了点头。
开了手机,里面音频文件只有一个,录制时间正是萧安宁走前的那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