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君婕知道自己失言了,深怕秦江澜误解,连忙神情焦灼的解释道:“道君不要误会,我……我只是害怕道君赶我走,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也没有地方可去,在两仪峰的这三年,是我过的最幸福的时刻,所以……恳请道君,就让我留在这儿吧,我不会白住的,我可以作为婢女服侍道君,像端茶倒水、家常小菜,我都会做的!”
眼底含着急切的看着他,闵君婕只希望能留在他身边,即使是个没有身份的人也好啊。
“仙子的好意秦某心领了,只是秦某一向独身惯了,不习惯身旁有人。”秦江澜淡然回绝,道,“况且我这两仪峰上下都是男弟子,不适合收留无关女子,闵仙子继续留在这里怕是不妥,还请仙子见谅。”
“怎么会全是男弟子,不还有两名女弟子吗?”闵君婕听到自己的一番心意遭到拒绝,心里一沉,有些慌乱想着对策,直接脱口而出道。
然而在看到秦江澜沉静如墨的眼眸时,她的声音不觉便小了下去,逐渐隐在嘴边,面上局促不安。
秦江澜垂下眼眸,脸上风平无波,闵君婕在想着什么他心里自然清楚,因此才想着要尽早将她请离。
话刚要说出口,余光一瞥,想说的话又悉数没在白曜出现的那一刻。
从后殿出来的白曜脚下迟缓,犹犹豫豫的走到正殿,虽然鸟的脸上没有表情,但秦江澜与它在两仪峰生活了数百年,能感觉到它像是在为什么事情烦心的样子,再加上它刚从后殿出来,秦江澜想想就知道能让它如此放在心上的事,也唯有林淮竹了。
思及此秦江澜面上一凛,语气便带出几分凝重的问道:“妖尊面有沉色,可是淮竹有异?”
“是……也不是,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自己去看一眼就知道了。”白曜歪头想了一阵,不知如何开口,还是决定让他亲眼看过再说。
秦江澜以为林淮竹伤势不好,连忙起身前往后殿。
自从林淮竹被他带回来后,就一直躺在两仪宫后殿的厢房里,秦江澜每天都要过去看上一眼,确定她身上的伤没有恶化才放心。
但她至今依旧沉睡未醒,是以才会第一时间以为她伤情有变。
其实她身上的伤早已都全部痊愈,体内经脉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人却一直没有动静,十分令人不解。
秦江澜为此还请来温菀给她看过,结果温菀说她的伤势正在好转,经脉也已经开始愈合,照理来说不出三日便能清醒,而林淮竹却一直迟迟未醒,她也找不出来造成她沉睡不醒的原因。
秦江澜听后没有说什么,只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没有其他的动作,也未再找其他人给她看过。
在漓江城的那天晚上,林淮竹浑身被魔气笼罩,他对外宣称是被魔气入侵。
可他心里清楚,这魔气是从她体内释放出来的,一直凝聚不散。
他原本还在想着怎么办,直到一年后魔气自动消散,他才稍微安点心。
如果那时候被人察觉了这件事,定是要被当成魔修给处置的。
因此自她回到太初门后,秦江澜便将她一直放在两仪宫内,设了一道又一道的屏障,防止别人靠近,等着她自己清醒过来。
她一直未醒,屏障也一日未除,这个屏障只有白曜能进去,两仪宫里他能信任的也只有白曜了。
不是说他对司澈不放心,只是林淮竹身上的事最好还是少叫人知晓为妙。
林淮竹身上藏着什么秘密他不知道,看来也只能等她醒来再说了。
就这样斗转星移,三年时间便过去了,林淮竹除了清浅的呼吸及红润的面色证明人还活着外,宛如一座石雕,始终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他不知道林淮竹何时能醒来,此刻看见白曜的异样表现,秦江澜毫不犹豫的直往后殿走去,连闵君婕还在殿里这件事都给忘到了脑后,被她借机跟到了后殿。
秦江澜快步走到后殿厢房,刚踏进房去,满面凝重的往床上看去,结果却是一愣,正要往床边走去的脚步硬是被收了回来。
他看见在床上躺了三年的人坐了起来,正打量着屋里的摆设,此刻听见声音扭头朝他愣愣地看来,眼里是一丝迷茫与陌生,像是不记得他了一样。
“道君……”闵君婕慢了一步进到屋里,在看到床上坐起来的人后声音瞬间便息了下去,站在原地,拧着双手说不清是妒还是羡的望着她。
在林淮竹昏迷期间她也见过她几次,但因为人是躺着的,且闭着双眼,她没有这么强的感觉。
如今看见人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眼前,睁着一双清澈如水的明亮双眸,再加上天姿绝色的容颜,闵君婕身为女子,即便知道这是秦江澜的徒弟,她还是不由产生了一股危机感。
因此她忙走到秦江澜身侧,状似挽着他的手臂实则并未碰到他,语气轻柔说道:“道君,淮竹能清醒过来,也不枉你为她寻来各种珍稀药材,真是太好了呢。”
林淮竹原本只是想假装失忆的蒙骗过去,好让师父不再追究她身具魔气的事,因此才会在醒来后看见白曜进来时,装出一副懵懂无知,不知道它是谁的样子。
一开始她这副模样确实也骗到了秦江澜,才会在看见她递来茫然的眼神时愣了一下,可在闵君婕靠近他的时候,他看见林淮竹眼里一闪而过的生气,虽然只有一瞬,但他成功捕捉到了,当下在拉开与闵君婕距离的同时,对林淮竹也深感无语。
他明白林淮竹为何要装失忆,倒也没有戳穿她。
“你们是谁?”林淮竹冷着脸问,声音由于睡太久的缘故,听起来有些软软糯糯的,但一点也不妨碍她表达自己内心不高兴的情绪。
这个女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居然离她师父这么近!
虽然林淮竹性格里隐藏着一丝霸道跟随性,但这是分自己跟外人的。
她对自己人非常大方且极其容忍,然而对外人就是看心情了,因此她黑着脸,样子十分不爽的扫了面前的两人一眼。
哦,还有只鸟。
“淮竹,我是三年前在你与漓江城魔修对战的时候,同清远道君一块想办法找到你的人。”闵君婕很自觉的往自己脸上贴了块金。
找到我?
林淮竹疑惑的看着她,这回她脸上的茫然不是装的了。
“我也是在那时候被清远道君带回来的人。”
师父把外人带回来?
林淮竹接着把疑惑的目光放在秦江澜身上,透着不解。
她师父,不像是这么古道热肠的人啊……
像是看懂了林淮竹眼里的意思,秦江澜面上一黑。
这好像不是什么好话来着。
“小丫头!你怎么会失忆了呢!虽然你伤得很重,但是没有伤到脑子啊,难道是小澜澜把你带回来的不小心磕着碰着了,才害你变傻的?”白曜见她傻愣愣的坐在床上,哀嚎一声就要扑上去,甚是悲伤的喊道。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林淮竹一头黑线的看着这只傻鸟朝自己扑来,动作果断的将被子返掀过来,把白曜罩在里面。
“哎呀,我看不见了,丫头快把被子拿开拿开!”白曜说完就在被子里挣扎,想要自己钻出被子,然而被林淮竹两脚踩住被子,一脚一边,将它扣在里面,小脸紧绷的看着被子中心凸起的那一大块。
“闵仙子,我徒弟似乎记忆有损,我需要帮她诊脉一下,不太方便外人在场。”秦江澜见状,甚为无语的抽了抽嘴角,忍不住在心里掩面叹了一声,这才转过身来对着闵君婕说道。
“这……这样啊,那好吧,那我就回去了,如果道君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不用跟我如此生疏客气。”听到外人这两个字,闵君婕的心里猛地被揪了一下,感觉胸口闷闷的,说不上来的郁气堵在心口,她扯了扯嘴角,笑得十分牵强的说道。
秦江澜略一颔首,看着她离开厢房后,这才负手走到林淮竹床前,冲她微微扬了一下下巴,点了点被子中间的白曜,示意她放开脚。
林淮竹满脸都写满了不高兴,却还是照着秦江澜的话,撅着嘴,收回一只脚来,让白曜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白曜一出来先是大口大口的吸了气,摇了摇脑袋保持一下清醒,随后眨着黑豆般的眼珠望着她。
“丫头,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林淮竹侧头看了它一眼,没有说话。
还能是谁,不就是两仪峰最傻的鸟吗。
“我是两仪峰最威风的鸟,你不记得我了?”白曜睁着眼珠期待的望着她说道。
林淮竹冲它假假一笑,刚要嫌弃它一番,它就被秦江澜捏着后脖的位置,整只被放在了门外,接着它身后的房间木门也被关上,一只鸟就这样呆呆的坐在门外,半天没回过神来。
秦江澜重新走回她的床前,被子已经被林淮竹捡了回来,他稍稍提了提袖子,对她说道:“把手伸出来,我看看你的伤是否全都好了。”
林淮竹乖乖伸手,让他把脉,已然忘记自己方才还装作不认识他一事,态度对他极为亲近。
在听到他对着那名陌生女修说出外人两字时,林淮竹脸上的神情便好了许多,明白多半是那女修自己一厢情愿罢了,等她走后,心里也没这么气了。
“内伤已经痊愈,只是你三年未用灵气,经脉又曾经有损,再修复后定然堵塞不通,这几日你先且在房内静坐,重新冲开经脉。”
“哦。”林淮竹老实应道。
秦江澜也没再说什么,叮嘱几句便离开了厢房,剩她自己一人。
林淮竹重新倒回床上,看着床幔,心里还是不敢置信的感觉,恍如自己在做梦一样。
“难道……当时我没有感觉错,确实是师父来了?”想起自己陷入黑暗前曾感受到秦江澜的气息,她还以为是幻觉,原来竟不是?
“什么感觉?”殷璃奇怪的问道。
早在林淮竹决定以自身为箭矢破坏阴煞旗旗阵的时候,她便在林淮竹的识海里晕了过去,后面发生了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
“没没没,没什么……”林淮竹摇了摇头,嘴角挂着弧度,眸子带笑的望着屋顶说道。
“你这是怎么了?”殷璃见着她这个表现十分奇怪,遂,问道。
哪有人昏睡了三年,醒来后对着屋顶一个劲地傻笑的?
“殷璃,你知道我为何会沉睡三年吗?”林淮竹不答反问,对造成自己沉睡这么久时间的原因相当好奇。
“这个嘛,我大约知道一点……”殷璃单手托腮,回想起她刚醒来时看到的经过,直接说道,“早在你以自身为引的时候,我因为是魔修,经受不住雷击带来的痛楚,在你识海里晕了过去,等我再醒来的时候,你已经在两仪宫躺了一年了,而我在昏迷的时候十分虚弱,元神控制不住魔气,导致魔气逸散了一年,直到我醒来,重新把魔气收起来,清远道君才敢让大家进房间看你。”
“魔气逸散了一年?”林淮竹诧异的登时睁大了双眼,低呼出声,不敢置信的再三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最先一年浑身都散着魔气?是一年吗?不是一个月?你没有弄错?”
不能怪她如此惊讶,实在是她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发展,她原以为只是在师父找到她时发现了她浑身萦绕的魔气,仅凭这点不能断定她与魔修有来往。
而一个月,正好是灵修被魔气入侵后,恢复所需要的正常时间,所以她才会如此惊讶,怀疑殷璃弄错了时间。
“不会弄错的。”殷璃忍不住翻了翻眼皮,对她说道,“我很确认,是因为在我把魔气收起后的第三天,清远道君给你把了一下脉,没有发现异常,这才去叫那个温菀过来给你检查,而当时我在你识海里听他们交谈的时候,的的确确说着一年前,星辰殿被修士攻破的这件事。”
“温菀?为什么是温菀给我看?太初门没有别的修行医术的修士了吗?”林淮竹很快抓住重点,她满心只关注殷璃话里所提到的温菀,在得知她为自己看过伤时,板着一张臭脸,十分不高兴也不情愿的说道。
她竟然要得到温菀的帮助!这不是间接说明她不如温菀?真是气死她了!
殷璃对她甚是无语,这家伙总能在说到重要事情的时候关心错重点,也是种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