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腹破
罗琼暗暗悔恨,真不该贪食那家的馄饨。路边小摊叫买的,搭一个棚子,几张破桌子破椅子,怎么可能干净?
但,很多道理,都是事后才能了解。
罗琼此刻开始腹痛。排山倒海的感觉,铺天盖地袭来,整个腹部的内脏都扭在一起似的。
“该死,不会害我得肠炎吧?”她挣扎着,走到厕所,坐在马桶上,想用力宣泄。但,无用功。
她肚子越来越胀,却不是排泄。
“怎么回事——”赫然,她瞥见,自己腹部开始鼓起来,像一个皮球,被人不断打气:“怎么回事——”花容失色。
她挣扎着想要起来,打算拿电话打120,但,却渐渐失了力气。疼痛更厉害了。
腹部仍在鼓胀,罗琼看见,她的衣裳已经被撑破,露出的肚皮光滑油亮,紧绷绷的。
忽而,第一条纹路出现了,是皮肤的裂开,有鲜血渗透——她已不能开口。
但,里面是清楚的。随着裂口的扩大,里面似有什么东西,白花花的,小小的,像一个又一个的馄饨。
出来了——那一个个小巧的怪物,如雨点般坠落地面,涌动着爬行。
罗琼的意识彻底模糊。
1她的死因
罗琼的尸体是在三天后被人发现的。
报案者是住在周围的邻居,就近天气较热,很快她尸体的臭味便扩散开来。后报了警,警察赶到,发现她死在了自己家的厕所里。
尸体面目狰狞,四肢扭曲,倒在马桶上,腹部裂开,内脏不翼而飞。皮肉亦有微微腐烂……
警察都作呕。
死因是剖腹,但不似一般伤口,并非利器造成,而是内部——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从内部钻出。
“不会是什么异型吧?”年轻的警察吐吐舌头,很快便被老警察的目光逼得闭了嘴。
“别乱说,这种话传出去很容易造成全城轰动。”
尸体很快便被警方抬走了。
但,关于真相,却被锁得死死地——警方用了一个极为俗套的借口:入室抢劫,尸体遭到破坏,面目全非……
所有人都信了,唯独一人对此持怀疑态度——刘欣。
她是罗琼最好的朋友。
她认定罗琼的死必然有别的因素,因为她曾极力向警方要求见罗琼“最后一面”,但遭到拒绝。
刘欣父亲便是警察,她深知,有些不能见人的命案会被警方以别的借口盖住。
为此,她特意费了一番关系。终于打探到当天的情况。
她更确定了。单纯入室抢劫不会挖人内脏这般残忍,更不可能毫无利器伤口,而是由内部开始向外扩张破损。
鬼!
但,她是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些。尤其,罗琼向来与人为善,对鬼神更是格外敬畏,好端端,不会遭遇这种“脏东西”。
“难道是巫蛊?”
刘欣想不通,对方为何要对罗琼下蛊?她实在没有被人下蛊的必要。
为此,刘欣费尽功夫,亦未有关键收获,查不出罗琼就近是否得罪过人。她只好由足迹入手。
问了一些罗琼身边的人,只打听到罗琼就近特别爱去一家路边摊吃馄饨。说是馄饨格外鲜美,肉质不似一般猪肉。
罗琼喜食馄饨,刘欣却不爱这道菜肴。她认为不过是包了皮的肉,用水煮一遍,没什么特殊。
但为了查明罗琼死因,刘欣还是按照地址去了。
那个摊位的老板,是一名十分年轻的小女生,比她还年幼几岁,像是出来帮家人叫卖的大学生。
刘欣点了碗馄饨后,便开始搭话:“你是替家人出来卖馄饨的吗?”
那女生边把一个个馄饨下到锅里边回答:“不是,是我自己晚上勤工俭学搭这么一个摊位。”
“哦,那也挺辛苦的。”
两人有一句每一句地说着。
馄饨很快好了。
女生把一碗端过来,白花花的,一个个躺在汤里,上面浇灌了辣椒油。
刘欣看着那碗馄饨,拿起勺子舀了一个,放入嘴里。咬进去,汤汁四溢,带出一股鲜味。
果然好吃。
“你这馄饨是什么馅,味道这么好?”
女生笑吟吟:“是我的秘方——”
秘方,意思是不能告诉别人,刘欣懂这个道理。
“你平时在这里摆摊生意怎么样?”
“还过得去吧,多亏老客户照顾。”
刘欣又吃了一个,这是她第一次觉得馄饨好吃。以前也吃过几次,只觉得普通,还不如把肉炒一炒。
“对了,最近有没有一个女生经常来你这里吃馄饨?”她说出了罗琼的特征。
女生听完点头:“嗯,是有一个,经常来吃,每次吃两碗呢。”
有下文了——
人便是这样,很多话不一定和身边朋友说,更不会和亲人说。但,当着陌生人的面却可以讲得顺畅,比如理发时的闲聊,在相熟的店与老板的谈天。
刘欣继续问:“那她有没有和你说起一些关于她自己的情况?”
女生想了想:“有是有,不过您为什么问我这些?对了,您是她朋友吧,她最近怎么样了,好几天没看到她。”
刘欣不好告知罗琼死了这件事,只随意扯了个谎:“她最近生病了,对了,她一般都和你说什么?”
女生的面容显得狐疑起来,仿佛不大相信刘欣的话。
“你不要误会,我没什么恶意,只是好奇。”
“没什么,其实她一般也就说自己的工作,和一些生活上面的事情。”
“那她有没有告诉你自己最近得罪过什么人?”
“没有。”女生摇摇头:“她没说,而且我觉得她不会得罪人。她就连吃东西都很温柔,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得罪什么人吧。”
一碗馄饨吃完了,但却毫无收获。刘欣结账后离开。
2腹痛
回家,那碗馄饨的味道似乎还在嘴里,久久不肯散去。
刘欣带着余味入睡。
次日照旧上班,但,她却似上了瘾,连早午餐都觉得没味,只想着快点下班,好再去品尝佳肴。
然而,还未下班,刘欣便开始腹痛。
疼痛来得太突然,一瞬间,她便脸色煞白冷汗直流,整个人倒在地上。幸好同事拨打了急救电话。
她被送到医院。
迷糊中,刘欣隐约听见医生说情况不好,要立即手术。
手术过程中,刘欣感到气氛很压抑,虽是全麻,但意识亦残留一二。她仿佛听见医生和护士发出尖叫。
尔后,便晕了过去。
醒来已经是次日,医生告诉她手术很成功,病因是急性阑尾炎。
但,医生面容的惊惧被刘欣完整的捕捉下来。她深知,必然不会如此简单,要问出结果,亦是很难。
她只好想办法打听贿赂当天的一位护士。
“你……真的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护士的表情十分犹豫,似乎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大秘密”。
刘欣更坚定了。
“我一定要知道,我认为作为患者我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病因。”难道是癌症?但又觉得不可能。
护士看着刘欣,深呼吸镇定情绪,后缓缓开口:“我们在你的腹中发现了一些很古怪的东西。”
“很古怪的东西?”
护士点头:“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东西。白花花的,像是蜘蛛,但是肉嘟嘟,还长了人脸……你的腹部一被打开,那些东西就一窝蜂地钻了出来……”
护士告诉刘欣,她腹部至少有二十个这样的怪物,黏在内脏上,似在吸血。
是这些东西引发的疼痛!
听完,刘欣冒了一身冷汗,连护士何时离开都不记得。
天,自己腹中怎么会有这样的怪物?是吃了什么不洁之物所造成吗?
她骤然想到那碗馄饨。
是了,她向来仔细,极少在外面吃东西,就近一次,便是那馄饨。
刘欣隐忍住心里的不安,病愈后特意在晚上再去了那个摊位。
老板照旧是那个时间,她好似记得刘欣般的殷勤:“呀,是你啊,好几天没看到你了。”
“我这几天工作太忙了,一直没空再来。不过说真的,你做的馄饨味道真好,这几天一直都想着那个味道。”
“那要不要再来一碗。”
“好。”
老板转身开始下馄饨。一个一个,白花花,鼓起来的,可见料很多。看着馄饨,刘欣想起护士的话:白花花,像是蜘蛛,但是肉嘟嘟的,还长了人脸……
恍惚中,馄饨做好了。
刘欣盯着馄饨,犹豫要不要吃。
“客人,你怎么不吃?”
“觉得好像有点烫,想等它冷了再吃。”
老板微笑着离开,继续自己的工作。
刘欣趁着老板不注意,把馄饨一个个装在随身带来的盒子里。算准了时间,最后一个含在嘴里咀嚼。
“我吃完了,结账。”她把东西收好,起身去付钱。
“欢迎下次再来。”顶着老板的声音离开,刘欣吐出了嘴里那个。
3人肉
次日,刘欣匆匆赶到相熟的化验所,把那碗馄饨交给自己朋友。
她朋友疑惑地接过馄饨:“你不会是要我化验这个吧?”
“嗯,”刘欣开口:“我怀疑这东西不干净,你帮我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她好友点头开始化验。
不多时,结果出来了。
刘欣看见自己好友的脸白的似一张纸,没有颜色,还冒着冷汗,并且抽搐。
“怎么了?”
“你……你这馄饨到底是哪里买的?”
刘欣更肯定有鬼:“到底……到底里面是什么成份,你被吓成这样?”
“是……”她咽了口口水:“人肉!而且是至少死了一年的人肉。”
刘欣哇的一声呕了一地:“你说……是人肉?”
“是……”对方点点头,用手抹了把汗:“我化验的很仔细,你……你不信可以在找人检验。”
后面的话刘欣并不记得,甚至怎么回家都忘记。
反应过来后,她既可报了警,连同那碗馄饨,一并交给警方。
很快,破案了。
刘欣自相熟的警方朋友口中得知,他们关押了那名少女,并赶赴少女所住的场所。推开门,他们看见了一口诺大的黑色缸子,里面用不知名药水浸了半具男尸。
尸体的下半身被人用刀剃掉了所有的肉,连同内脏泡在药水里……
那名女生承认,她做的馄饨的肉都来自这具尸体……
“为……为什么,她为什么这么做?”刘欣强忍住恶心发问。
“是邪术……”
警方告知刘欣,这是一种让死人复活的邪术。而罗琼的死,亦和那名女生脱不了干系……不止罗琼,其余城市里亦发生好几起类似命案,凶手都是那名女生。
“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是为了让自己死去的男友复活……”
复活
自警方口中,刘欣得知了一个荒诞的始末。
那名女生名叫范玉雅,本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有一个相爱多年青梅竹马的男友。
但,一次意外,她的男友与她人鬼相隔。
是她的生日,她男友出门为她购买礼物,却遭到抢劫杀害,尸体被找到时已经被戳了一身的窟窿。
心如刀绞,范玉雅几乎晕厥。
尔后,她带着自己男友的尸体回到了湘西老家。自老家中找到一页《黑苗手札》,从手札中,她看到了一种让死人复活的邪术。
手札记载:将死人的尸体以白布紧紧束缚,裹上特殊药物,再埋于乱葬岗一年。一年后,尸体吸满尸气后挖出。
挖出的尸体每日浸泡于同等药水中,浸满四十九日,割其肉,制成食物由他人服下。
那死人肉便会在人体内幻化成一种怪物,那种怪物似蜘蛛非蜘蛛,会蚕食人体内部器官,待时机一到,便会自宿主体内而出。
尔后,那怪物会回到主人身边。
主人只要将那怪物好生保存,待尸肉用尽,怪物全部收集完毕,再将其捣碎,将碎肉置于密封罐子里,一年后,那罐子里的碎肉便能还阳为尸体本尊!
她正是用了这种邪术,让一个个喜欢吃馄饨的人沦为祭品。
听完,刘欣呕出了胃里最后的食物……
“你放心,那女人罪有应得,已经被判处死刑了。”
刘欣拼命点头,再答不出话……
暗夜,十二点,警察局内。范玉雅靠在墙壁上,自怀中掏出一支烟点上,狠狠抽了两口。
尔后,她又摸出一根小巧的笛子,轻轻吹奏起来。
警局内的警察都惊了。正欲赶去,却发现地面上铺天盖地都是白花花肉嘟嘟长了人脸的蜘蛛。
那些怪物涌向了关押范玉雅的房间。
待警方反应过来赶去时,范玉雅以消失不见。
轮回
转眼已经一年了。
那件可怖的事被刘欣渐渐淡忘。她的生活亦回复平静,照旧上班下班,或者加班。
这日,她加班忘了,离开公司感到几分饥饿。
正欲去吃夜宵,忽的瞧见公司不远处搭了一个摊位,是在卖汤圆。
她爱吃汤圆。
刘欣走向摊位:“老板,你这汤圆怎么卖?”
是一位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他抬起头,看着刘欣,声音沙哑:“十元一碗,不好吃不要钱。”
“那给我来一碗。”
刘欣兀自坐下,老板开始下汤圆。
很快便好了。
他把汤圆端过来,放在刘欣桌上:“尝尝吧。”
刘欣点点头,舀起一个放入嘴中,咬破,是一种不一样的味道,带点鲜味,似肉,又似一种熟悉的味道。
吃点第二个,更觉似曾相识。
猛然,刘欣想了起来,骤然抬头,对上老板一张脸,他目光阴冷,笑容诡异看着刘欣:“是不是觉得很熟悉?或许你不知道,那东西不止可以让死人复活,还可以为活人变脸!”
渐渐地,老板面上的皮肤开始融化,呈现出一张清秀且熟悉的面容来。
而碗里的汤圆,正在作动,似有某种物体要钻出。
刘欣腹部开始疼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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