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凶徒
顾如吟一边洗菜一边想着早上的新闻，是一起命案。
尸体在小巷子被发现，系女性。尸体惨不忍睹，难以辨认。凶手仿佛有虐尸癖。
那称职但可恶的记者拍了特写——尸体面上的肉，连同眼睛都被挖掉。舌头亦被拔出，血肉模糊。
她的胸腔，腹腔也被打开，内脏不翼而飞。
一想到那清晰的影像，顾如吟就感到恶心欲呕。
“你在干嘛？”正出神，老板娘的声音便把她拉回现实。顾如吟这才意识到，原来水笼头忘了关，水正在“哗哗”流淌。
“对不起。”赶紧道歉。她看见老板娘站在门口，杏眼含怒。
“一大早，你在想些什么东西？好在只是洗菜，如果是切菜还不把手给切了？”老板娘蹙眉走上前：“洗好了就端去给厨师，等会客人就要来了。”
“哦。”顾如吟木然回应。
老板娘走后，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端着东西，走到厨房内，厨师正在切菜，是猪肺。一股子血腥气在空中弥漫，一块完整的肺，被一刀刀切成几块。
顾如吟莫名想吐。
“你怎么了？”厨师被她打扰，放下刀，转过头带笑看着她。
“没……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恶心……”她把菜递过去，急忙想走。
但，厨师却自顾自地“打断”她的步伐：“你是看了早上那起新闻吧。也是，女孩子家家，难免胆小。”
“你不怕么？”好奇地问了一句，顾如吟侧着脑袋看着他。
厨师一笑，一贯的镇定神色：“有什么好怕的？那凶手或许是和死者有仇，所以下手才那么狠。我怕没得罪过人，怕什么？”
好无情的言论，是因为窝在厨房，整日和“尸体”打交道，所以为人也开始冷漠起来吗？
“但是……你不觉得恶心吗？”顾如吟多嘴一句。
厨师一面切菜一面说：“有什么恶心的，人的内脏和动物的内脏有何不同？人的尸体和动物的尸体又有何不同？”
说话间，一刀切下，鲜血飞溅，有一滴，甚至落在他脸上。
他麻木地擦掉那滴血。
顾如吟急忙“逃”出厨房——她觉得，里面有一种压迫灵魂的气氛。
或许是那起命案老板娘也知道，所以早早就打发顾如吟他们走了。此时天还没黑，顾如吟却像是等不及似得一溜烟地跑回家。
但，到了门口才发现，钥匙被落在餐馆。
无奈，只好返回。
天已经黑了，夜幕垂下来，带着杀气。就连露出的下弦月，都仿佛镰刀。
顾如吟知道，老板娘是住在餐馆里面的，这是她的事业，亦是她的全部。到门口时，打了个电话过去，但，无人接听。
奇怪，去哪了？莫名的，顾如吟感到了不详。
不会是……紧张间，她瞥见二楼有一处包厢灯还亮着。但，不算太明，只一点点，仿佛只用了蜡烛。
有人在里面？她蹙眉好奇。
正疑惑，顾如吟发现，卷门只是被放下来，并没有上锁。她小心地拉开卷门。
内里昏暗至极，餐馆特殊的气味萦绕在空气中。她蹙着眉，小心摸索。柜台上，右手触及到一个冰冷而坚硬的东西，应该是钥匙。
摸起钥匙正准备走，却忽而被好奇心驱使着想上二楼看个究竟……去——或者不去？两种情绪像是一场战争，在脑海胶着开战。
最终，她还是选择上去。
悄悄地，怕惊扰上面的人。走到门口，她发现大门是虚掩着的。瞥了一眼，里面是在煮火锅。
桌子旁坐了五六个人，因了黑暗，看不清样子，每一个面容都好模糊。
“你在干嘛？”老板娘神出鬼没，吓了顾如吟一跳。
她手里捧着一个锅子，蹙眉站在她身后。头发没有打理，直接散了下来。走廊也没有开灯，黑漆漆的，有点吓人。
“我……我……”飞速地编织一个借口：“我之前打电话给你，你没接。然后看到有光，我……我怕你出事，所以……”
老板娘的眉头渐渐舒展：“那些是我朋友，我们几个在吃饭。”
“那怎么不开灯。”顾如吟下意识问道。
“停电了，你不知道？”老板娘沉着嗓子说：“行了，你快点回去。不会有事的。你这样躲在门外偷看，不清楚的，还以为是贼。”
“对……对不起。”顾如吟急忙道歉，后，一阵风似得溜了。
第二章又一起命案
因了昨晚的事，顾如吟第二天上班显得格外小心。现在工作难找，生存压力又大，不得不谨慎着保全工作。
厨师见她一天都小心翼翼，不由得好奇起来：“你今天怎么了？做事怎么唯唯诺诺的？”
“没……没什么？”顾如吟晓得，他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不讲清楚，可以缠上一天：“我昨天回来拿钥匙的时候，看见二楼有人，多看了一眼，结果被老板娘发现了。所以……”
厨师一边切东西一边发出“呵呵”的笑声：“那是老板娘的朋友，经常请他们来吃饭的。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老板娘是个注意隐私的人，你这样偷看，她很容易生气。”
“哦。”顾如吟应了一声。
好在老板娘没有责怪的打算，一整天也就这样过了。
晚上回到家，洗完澡顾如吟躺在床上看电视。节目都好无聊，换来换去，却被一则新闻吸引。
又是一起命案，凶手应该是同一个。
死者仍旧是女性，尸体也是一如上次的惨——一张脸，只剩下白骨，带着血，连着碎肉。胸腹照旧被打开，内脏都被取走。
顾如吟恶心的连手里的泡面都倒掉——她觉得，上面浮着的红色的辣油，就像是人的血……
因了这起命案，顾如吟一晚上都被噩梦纠缠。到了白天醒来，脑子昏昏沉沉。
上班时都无力。
老板娘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了，是生病了么？”
“没……只是昨晚没有睡好。”她说。
老板娘蹙了蹙眉头：“怎么了？”
“做恶梦，是被吓到的。”她把昨晚看到的新闻讲了一遍。
“行了，不要想太多了。最近城市不太平，而餐馆一般也没太多人来吃饭，以后你早点走吧。”
“谢谢。”顾如吟觉得心头一阵暖。
之后给厨房送菜时，厨师也发现顾如吟脸色不好。不由得也多嘴一句：“你怎么了？看起来一脸苍白，像感冒发烧。”
“是被最近的新闻吓到了。”
厨师一笑：“女孩子家家，就是这样，一点小事就经不得吓。”
莫名来气，她好奇到底这个人脑子装的是什么？这样的大事竟然也全部在意，还说是小事。
冷着脸，回了一句：“你不觉得很可怕吗？”
“有什么可怕的。”他继续着工作：“凶手杀的是女人，我是男人，怕什么？”
原来是这样——顾如吟觉得他简直不是人。
不愿再多说，气鼓鼓地出去，感觉心里呕得很。
到了下班，急忙赶回家。也不敢再看新闻，怕又看到什么。此刻，她和城市里大多数人一样，希望能早日破案。
次日，顾如吟早早赶到餐馆，想着下午早走，那早上就该早来。她帮着老板娘打扫房间，是前天宴客的那间。
扫地时，发现一个古怪的东西。捡起来一看，像是穿山甲的鳞片。
顾如吟多嘴一句：“昨天又有人来么？”
“是我朋友，怎么了？”老板娘一边擦桌子一边说。
“没什么……”顾如吟都明白了，怪不得那么晚过来，因为在吃野味。穿山甲……那玩意是国家保护动物，真是可怜。
但，她的话显然让老板娘起了疑心：“你怎么突然这样问？”
“没什么……好奇而已……”
躲闪着把东西塞在身后，怕被看见，免得工作不保。
可惜，这举动，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老板娘一眼便看见她塞在身后的手：“你手上拿着什么？”
“没……”
想解释，可她已经“逼”了过来。无奈，只好顺从着摊开手，递过去。老板娘见到那鳞片，脸色不由得一变。
“不要说出去。”转瞬，又回复镇定。
“嗯——”未免被炒，顾如吟不得不应下。但，强大的同情心逼迫着她多嘴一句：“老板……穿山甲是国家保护动物，最好还是不要吃。不然会有麻烦……”
“我知道。你不用说太多。”急忙把顾如吟赶了出去，她自顾自地收拾。
她用了好久功夫，才把房间收拾干净。出来时，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且还在自言自语。不过顾如吟隔得远，所以没怎么听清。
第三章野味
好奇是人的天性，越不清楚，越要问。顾如吟管不住好奇心，偷偷地在厨房向厨师发问：“问你个事情，不要告诉老板娘好吗？”
“什么？”他看着顾如吟，一脸疑惑。
“老板娘是不是偷偷地请她的朋友在我们这里吃野味？”
厨师蹙眉：“你怎么这么问？”
“早上打扫时无意发现了一片穿山甲鳞片，所以……”顾如吟觉得，他是厨师，必然晓得：“不过我好奇，我从来没有在店里看到过什么野生动物，那玩意哪来的。”
厨师忽而一笑：“你不要多问，老板娘自然有老板娘的打算。”
“哦。”她知道问不出什么，便闭了嘴。
一天差不多又这样过去了。
下午四点，就快下班时，一个男人走入餐馆。顾如吟礼貌地问候了一句。但，那男人一脸冷漠，看也不看，直接走到柜台老板娘面前。
顾如吟心想：真是没礼貌。
“叶姐，今晚照旧？”男人一边笑着一边对老板娘说着。她抬起头，看了一眼：“你们都这么说了，我还好说什么？”
之后，她又说：“不过麻烦你们这些人注意一下我的卫生，不要什么都乱丢，好吗？”
“知道了，会注意的。”他把一个鼓鼓的袋子交给了老板娘：“好东西，昨天得的。今晚就吃这个。”
“好。”她接过去，拿进厨房。
男人笑着走了出去。
顾如吟瞥了一眼，莫名的反感——她看见，这个男人面上尽是狡黠之色，不像正派人士。忽而，她想到，或许那些野味，都是这些人送来的——
正想着，老板娘就从厨房走了出来。她看了一眼顾如吟：“好了，你可以下班了。”
“现在？才四点多，不是五点下班吗？”
“要你走你不乐意吗？”她冷着脸说道。
“哦。”顾如吟应了一句。
临走时，特意瞥了一眼厨房，她看见厨师正在洗一副东西。是一颗猪心。
奇怪，她想：洗菜不是都我做的么？怎么他亲自动手？更觉得奇怪的，是猪心何必特意送来？店里不是也有么？
带着好奇，走出餐馆，坐在公交车上，顾如吟依靠着车窗。前面是一对中学生，年纪不大，一男一女，像翘课偷欢的一对。
女的倚着男孩的肩膀：“你听说了吗？昨天又出事了，好可怕，是一个女中学生。”
“你怕什么，有我呢。”男孩一脸镇定，似若假装。
“怎么可能不怕，那凶手好残忍，都四个了。不过这次不太一样，只挖了心……”
“我会保护你的——”
顾如吟不欲再听，因为觉得过分可怖。但，忽而她想到了什么——心！那用袋子装着，亲自送来的也是心……难道，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神不守舍，顾如吟在靠站时便下了车。下车才发现，不是她要到的站。
莫名的，顾如吟不打算回家。
她怀疑，老板娘，以及她的那些朋友，可能和命案有什么关联。
莫非……他们吃的不只是野生动物。为了追求极致珍馐，不惜连人肉都吃？
惊恐。想报警，但没有证据。她打算亲自前去取证。
回到家，匆匆取了一把水果刀，一直等到天黑便摸回餐馆。果然，那扇房间的灯是开着灯，门也未上锁。
像上次一样，蹑手蹑脚地上了二楼。
她躲在那虚掩的门后，窥视屋内。老板娘也在，她的筷子伸入火锅里，夹起一块肉片。
“来，尝尝，这味道很鲜。”她一边吃肉一边劝客。
“老何的手艺那一向都是没得说的。”之前那男子笑着说道。
“不过说真的，我们几个一向吃的都是晚上取来的，从没有试过吃新鲜的。今天要不要试试新鲜的？”老板娘忽而放下筷子说道。
“新鲜的？”其中一个好奇问道：“你打算现在出去捉一个么？不要啦，等回来菜都凉了。”
“不必要。”她声音变得狠辣起来：“门外就有一个！”
门外……顾如吟晓得，她指的就是她！但，她是怎么知道的。恍惚间，房间里的人一个个都站了起来。
一双双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让她发麻。
急忙转身，准备逃窜，却发现厨师已经站在身后。他手里捧着一个盘子，是一盘子的肉，被切成一片片，装盘精致。
但，肉片上，放着一颗人头！
人头已经看不出样子，是被煮过，头发都掉了。一张脸，惨白惨白，眼睛无神，嘴巴张开，那些肉，还带着香味。
“啊……”惊恐着摸出刀，颤巍巍，准备自卫。“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挥舞着刀，抵御靠近的众人。
一个消瘦的男人丝毫不惧，步步紧逼，带着笑，嘲弄顾如吟的惊慌。
“我会捅你的，我会捅你的……”
“那你试试啊——”他一下扑了过来，刀子刚好刺到他腹部。
但，没有出血。握刀的手，感觉刀尖抵在某个坚硬物体上——是什么？硬邦邦的，像是铠甲。
“真是。”男人蹙眉，看着“伤口”处：“我的衣服都破了。”
那里有一个伤口，是裂开的皮肤。皮肤下，密密麻麻，尖锐鳞片，似穿山甲！
穿山甲……顾如吟吓得一跌，刀子落地。一瞬间，疑惑、恐惧占据她的大脑，像铺天盖地的大雨，将她淋湿，成为落汤鸡。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他们铁定不是人。
那男子见她如此，不由得笑了。猛地，伸出手，插入伤口处，用力一撕，一张人皮完整剥落。人皮下，是一只巨型穿山甲！
和人一样高！
见他如此，其余“人”亦纷纷效仿。一个二个，客人老板，包括厨师，都照做。
他们现了原型。
是一只只的动物！猴子，狐狸，果子狸……还有的，顾如吟也不认识。
“你们……你们……”她差点晕倒。
第四章人身
老板娘是一只巨大的獐子，它走到顾如吟面前，用毛茸茸的爪子抚摸着她。
“其实我本来不想杀你，因为你还算有点同情心，但是你太多事，不该今天前来。”之前，在窗户边，她无意看见了顾如吟。
顾如吟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
半天，才反应过来：“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你们是什么东西？妖怪吗？”
老板娘歪了歪脑袋：“或许吧。但也许是我们的同类，在死后不甘，来借用我们复仇吧。”
它说起了真相。
本来，它们都只是很普通的动物，不晓得怎么杀人。它们也没有多少天敌，只有一个共同的，狠毒的，残忍的天敌——人类！
人类赶尽杀绝，或为了皮毛，或为了珍馐——一个个，四处捕猎，不留余地。
有的动物，亲眼看见它们的父母、兄弟如何被人类捉走，剥皮取肉，制作皮草，烹调美味——但，动物始终是动物，无法和人类抗衡。
然而，杀戮太多，终有报应——
在一个雨夜，还是獐子的“老板娘”被人类追杀，四处逃窜中它潜入一个树林。躲在乱石间，瑟瑟发抖。
一道炸雷，由天空劈下。惊了它，亦惊了追捕的人。
炸雷后，莫名的疼痛从内部蔓延，一点一点，一寸一寸传遍全身。求生的意志让它拼命忍住不叫唤。
但，最终还是忍不住，一声大叫，引来猎人。
只是，猎人见了它，一个个发出惊骇叫声，并仓皇逃窜。其中一个，不慎绊倒，见了它，抽搐了几下，咽了气。
好奇间，看向双手——它发现，那双手变得巨大无比，如人一般！
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根本搞不明白。
后，又遇到好多和它一样的同类。一群同类商量讨论，得出一个原由：因为人类造的杀孽太多，为一己之欲，对动物赶尽杀绝。所以死去同类的鬼魄让它们变成这样。
但，这样的姿态，连它们都惊慌。
好在有猴子——人类的祖先，最聪明的动物。它提议，以人皮为掩护，化作人身，潜入人间，展开报复！
在彼此协作之下，计划得以实施——它们屠天的报复，亦开始登上世界舞台的帷幕！
这个城市里，变态的杀人魔正是这群变作人身的动物。取走人类器官，一是为报复，二则是享用珍馐！
而顾如吟当天看到的那片穿山甲鳞片，亦是从眼前这只身上掉落。
此刻，它站在顾如吟面前，好奇张望，用尖锐的爪子划着顾如吟的脸：“我是母穿山甲，有了孩子。但不知为何，总不下奶。你们人说，不下奶吃我们的肉可以治愈。不晓得吃人肉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功效？”
猛地一下，一股温热的鲜血从顾如吟脸颊滑落。
她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板娘”嘿嘿诡笑：“小顾，其实我本来不想杀你，毕竟在你以为我们吃野生动物时也劝过我不要。但可惜，你知道得太多了。你们人有时残杀的理由不正是‘你知道的太多了’么？”
它看了一眼厨师——它手中，握着一把刀。它是一只人大的中华田园犬。
“不……不要……”还未说完，那把刀便直直刺入顾如吟喉间——鲜血飞溅，整个地板蜿蜒红了一片——
就像是那些被猎杀的动物一样，径直倒在地上，感受着生命一点点流逝——
临死时，顾如吟感到悲凉：谁能想到，变态的杀人魔王，竟然是一群动物？或许和动物一样，它们被人吃掉，是因为没人强大，所以，人类可以肆意妄为。
但，轮到它们强大起来，人类便成了盘中餐！
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兽性，亦是动物本能——谁强大，谁主宰。谁弱小，是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