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儿
山口雅子“拼”尽九月辛苦终于进了产房。是一个男胎,b超照过。
她丈夫是家中独子,任中国区经理,她亦长得漂亮,为人贤惠温柔,算是郎才女貌。这一胎,家人都重视,因了长子,亦是嫡孙。
进产房那一刻,仿佛明星去秀场,隆重非常。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来目送。
她最好的朋友,林舒紧握着她的手:“雅子恭喜你,要当妈妈了。”是全天下女人的幸福,一个生命,孕育,诞生,所有的苦,都好值得。
“谢谢。”雅子亦高兴。日思夜想,近一年的等待。他会是什么样子?一定健康,可爱……还会很聪明。
她的生产持续了两个小时。好在已经是现代,哪怕剖腹,都不危险。
但,两小时候,产房传来一声尖叫。浑厚的男音,穿透手术室,惊扰外面众人。
“怎……怎么了?”她丈夫山口恒紧张地扑向那扇门,用力地拍打着。嘴里的中文早就变调,颤抖着,夹生着……
怕出事,好友一把拉住:“山口君不要激动,还在手术,你这样会惊扰医生的——”
门,在一秒被推开。穿着白大褂,带着血手套的医生牙齿打颤地出来。是什么惊扰了他?他脸色苍白像一张纸。
半分钟,他才惊恐着开口:“鬼……鬼胎……”
“怎么了?”林舒挤开众人,冲到医生面前,急切地关心着雅子的安危。
“从来……从来没见过……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孩子啊……”
花了好大功夫才讲清楚始末。是那个孩子,他不是顺产——这并不奇怪,在这个时代。但,诡异的是,之前检查,孩子一切正常。然而,他生出来才知道,是一个畸形儿!
他的手足粘黏在了一起,眼睛奇大,如外星生物。皮肤透明,内脏清晰可视……
那个孩子,刚出生不到一分钟,就断了气。
孕妇还在里面缝合,由副手进行,主治医生已经吓傻。
产房外的众人,面面相觑。
“不……不会的,不会的……”山口恒用力地抓住医生的衣领,摇晃着。他整个人,像是疯子:“我的孩子一直好好的,不可能是畸形儿……”
医生也不反抗,好在其余人都还有理智。怕出事,将二人分开。
尔后,那个死胎被送出,和医生所说无二。
像是一个鬼魂,缠绕了所有目睹的人——
尤其是雅子,清醒后实在接受不了,挣扎着哭泣,伤口裂开,渗出血——众人一顿安抚,还用了镇定剂。
“不可能……不可能……我的孩子……”即便晕厥过一次,再醒来仍旧接受不掉。孩子是母亲的命根子,女人的命可以不要,孩子的命不能不要——
“雅子你别激动,你才手术没多久——”林舒死死按住雅子,不让她乱动。那很危险,若伤口再裂开,感染是必然,更有甚者,危及生命。
“我不信……”雅子撼声痛哭:“他那么健康,我还亲手为他做了好多衣服……”
林舒动容,她是雅子最好的朋友,虽国籍不同——雅子曾说,要让孩子认林舒做干娘。
“逝者已逝,你也要跟着去么?”抹了一把眼泪,狠狠地咬着唇,任由出血:“雅子,你还会有孩子的——你这样……会让你的亲人以及朋友很难过的——”
足足安慰了几个小时,才稳定雅子情绪。
出殡的那天,城市被大雨磅礴。天阴沉,像是一片黑要压垮这个世界。雅子不顾未出月便为那孩子披麻戴孝。
当他成为一缕孤魂后被埋葬后,雅子再也克制不住,趴在地上,惊心痛哭。
出轨
一连一个月,雅子都要活的不像个“人”。整日整日的痴下去,时不时拿出孩子的衣物凭吊,连家人都动容,不敢叨扰。
最心疼她的,还是林舒。
她叹气:“我现在都不敢来看你,你这样子哪里还像个活人。雅子,我知道你心里苦,我也是。但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才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人啊。你这样……”
后面的话不说了,她觉得雅子像是一个活鬼。
“谢谢你,小舒。”紧紧地,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谢谢你那么关心我。但我就是做不到不去想。”
“我陪你去看看医生吧。”她的家显得好冷,尤其是墙壁,白的刺目,像丧服。“山口君也真是的,出了这样的事,还有心情上班?”
“他也难过。儿子死了,老婆又这样,只好用工作来麻木自己。”雅子贤惠的为她老公辩白。
林舒不好再说。或许,这就是日本女人动人之处——
好在林舒工作很闲,时刻都能陪伴雅子。她带她去看医生,如夫君一般照顾。
经此打击,雅子患上抑郁症。心情郁结,得靠自己方可痊愈。
山口恒也越来越忙,一是要麻木心情,二也是男人的担当。要赚钱给老婆治病——这种病,太折磨人,可能一辈子都痊愈不了。
“我们出去走走吧,一整天待在家,对你的病也没有好处。”林舒温柔地为雅子梳头。雅子感激,回以一笑。是苍白的,没有颜色的笑:“谢谢你,小舒。要是不知道的,说不定还以为我们两个是同性夫妻呢?”
是苦中作乐,但更让人难过。
“你要是真心开这种玩笑我倒高兴。但若是为怄我放心,只会让我更难过。”林舒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说:“你看你,才二十多岁就有白头发了。”
用力地扯下那一根,却发现还有好几根。不费劲了,林舒亦跟着叹气。
“别这样,大不了我想办法让自己开心——”
“希望吧。”
购物是女人的良药,林舒拉着雅子去了城市最大的步行街。她还算有钱,又是个讲义气的女人,所有的账,都由她负担。
雅子想拒绝,但她却不肯。说是朋友之间,不要计较。
坐在椅子上,雅子靠着林舒的肩,寻求一丝安慰:“小舒,你对我真好,就像我的姐姐。”
“人与人遇见都是缘分,尤其你我投缘。我呢,也没有妹妹,所以把你看做自己的亲妹妹——”林舒说。
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很舒服,雅子渐渐露出了一抹笑容来。
但,只一瞬,她的脸就僵硬了下来——她看见远处,一男一女勾肩搭背。其中一个,是她丈夫。
“小舒,你看……你看那边……”她颤抖着手,像癫痫发作。
林舒顺着她手指看过去:“那不是……”
“小舒……”雅子猛地站起,欲要上前。但,被林舒拦了下来:“雅子你不要冲动,一切等商量过再说。”
她拼命把雅子拉开。
林舒家中,雅子抱头痛哭,精心修饰的妆容,花开了。
“小舒,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我还是个病人啊。”
林舒给雅子倒了一杯水。她用力地握着杯子,仿佛是那对奸夫淫妇的脸……狠狠地,狠狠地,欲要捏碎。
“雅子,你不要太难过,或许……有别的原因……”
“都那么清楚了……小舒,你为什么不让我上前……”
林舒叹气:“你上去只会让情况变得很糟。你又那么激动,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你怕我杀了他们……”雅子咬着牙,一脸阴狠。林舒默不作声。
每个女人都容忍不了丈夫出轨,尤其是疯狂中的女人,什么都会做,什么都敢做……
“我真的会杀了他们!”
“值得吗?”林舒说:“在中国杀人要判死刑,你们日本也要坐牢。为了这样的两个人,毁了自己的一辈子,值得吗?”
雅子不说了。
“你还是先住在我家,免得出事。那个女人的底细,我会拜托朋友去查探的。好吗?”语气恳求,是关心姿态。雅子不好拒绝。
暖与冷
雅子一时间被两种情绪占据——暖,以及冷。
暖是因为林舒的关心,冷则是她丈夫的态度。雅子告诉山口恒说想在林舒家中暂住,他一句关怀的话也没说,语气更是敷衍。
或许这就是男人,无情到极点,爱上另一个,便遗弃这一个——
林舒拼命才安慰下雅子的情绪。
雅子虽住在林舒家,但也关心着她丈夫的事。但,她发现,只要询问,林舒便顾左右而言他。仿佛,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秘密——
是什么?疑惑占据她的灵魂,像细碎的虫,一点一点,从内部开始,吸食骨髓,啃噬器官。
“小舒……”终于忍不住,雅子直接开口:“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林舒不敢看她的脸,别过头,语气闪躲:“没什么,雅子。”
“你是从来不骗人的,小舒,至少你从来不骗我。我们是真心朋友呀。”
“对不起,雅子——”
对不起……因为何事?雅子咬着牙,放低姿态,语气恳求:“小舒,求求你告诉我。当朋友也好,当可怜也好——”
“我不知道怎么说。”林舒终于把她知道的告诉了雅子。
是关于那个女人,她是一名医生。林舒还知道,山口恒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已经很久,从雅子怀孕开始。
男人……总喜欢在妻子怀孕时出轨。哪里是本性的错,分明是本性的贱——
“雅子……我怀疑……你孩子的畸形是人为。”很明显,林舒猜测出自那两个的手笔。
猛地一下,血气上涌,雅子差点晕厥。
清醒过来,她开始整理思绪。孩子之前一直健康,莫名成了畸形,极可能是药物所致……出轨,医生……
雅子痛哭:“不可能,不可能,为什么会这样……那是他的亲骨肉,他怎么可以算计……”
“男人就是这样,失去一个孩子,还能有另一个。别的女人,其它的女人——哪里知道,掉下的是我们女人的心血结晶……”林舒咬牙说道,语气阴冷,仿若死心。
“我要去找他们,我要问清楚!”雅子猛地站起。
“你不要冲动!”林舒死死拉住雅子,不让她前去:“你又没有证据,就这样前去要是出事可怎么好?你现在那么激动。”
“那我要怎样?”雅子一屁股坐下,痛哭流涕。
“你先好好睡一觉再说吧,一切等明天,我们大家都安静下来后,再从长打算。”
是一场变故,对两个而言——
但,雅子哪里睡得着——一整个晚上,辗转反侧。直到确认林舒睡下后,她便悄悄出门。
是去找那两个——为她,为她的孩子,讨个公道。
一整个晚上,雅子都没有回来——
跑路
是在早上发现的,林舒喊雅子起床发现房间无人。手机也打不通。后用了各种方法,都无法取得联系。
一直到下午,一个陌生电话打过来。
接听,是一个压着嗓子的女声:“小舒,我是雅子。”
“雅子!”林舒既惊诧,又担忧:“你去哪里了,电话也打不通。”
“出事了——”
“什么事?”林舒急迫询问。
沉默片刻,雅子才开口:“那对……那对狗男女被人杀了!”林舒震惊:“雅子……难道……难道是……”
“不知道,并不是我。”后匆匆报出一个地址,林舒急忙赶过去。
是在城中村,某个废弃小屋,雅子像仓皇的兽,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她把一切告诉了林舒。
昨晚,到底忍不住,跑回家中,却在推开门时发现山口恒和那女人赤裸的尸体。两人的胸口一片血,是一把尖锐的刀,狠狠地插入心脏。
惊慌中,雅子仓皇潜逃。
“天啦,”林舒几欲吓疯:“怎么会出这样的事。雅子……你有没有报警……”
“我当时整个人都慌了,哪里想得到这些。何况……他们两个……我也怕有理说不清呀。”
林舒环规四周,后坚定地看着雅子:“凶手既然在你家杀人,那么极有可能对你的事情了如指掌。我们落入人家算计了——不管怎样,我先想办法把你送回日本,一切等稳定了再说。知道吗?”
“谢谢你——”雅子猛地抓住林舒的手,死死地,用力摁着:“现在,我也只能求你帮我了。”
一切都定在了三天后,林舒雷厉风行地安排好一切。
两人在码头碰头。
见面时,船还没来。
雅子焦急张望:“怎么船还没来——”
“不用着急——”林舒说:“这一走,你我就再也不会见面了,我想问你个事情。你说……你们日本人到底有没有发动南京大屠杀?”
“什么?”雅子惊诧,好端端,怎么问这个问题。
忽而,她仿佛明白了什么:“难道……难道是你……”她像是发疯的豹子,扑向了林舒。但,只一下,便被林舒制服。
“原来你还是有脑子的……只可惜,你的脑子,很快就会停止转动了!”林舒猛地给了她一巴掌:“这个巴掌,我忍了你三年——当年就想打你,但与大计无益!”
她狠毒地讲起了一切的杀机!
人间仓皇
是三年前,她和雅子刚刚认识。无意间,聊起了政治。雅子矢口否头,态度傲慢地说“南京大屠杀”乃中国人虚构。
那一刻,林舒极想一个巴掌打过去。好在,她性子沉稳,咽下那口气。
她假意求全,做了“汉奸”来附和。并一步步取得雅子信任,成为她最好的朋友——种种,都为了今天——她所布下的一个局。
林舒很清楚,那一个耳光顶多让这个女人一时不痛快——报仇,要别人一世不痛快才是高招。
成为她最好的朋友后,林舒时刻都在等待,等待着一个除掉雅子的机会。
她等到了。
雅子结婚三年后终于怀孕。林舒“好心”照料,在她五个月时便开始,将治疗抑郁症的药物,一点一点放在她的饮食里。
那药对胎儿影响极大,连服数月,必然畸形。且母体亦可能受药物控制,患上抑郁症。
雅子因此产下那个“鬼胎”。
尔后,林舒再买通一个人,前去勾引山口恒——他死了儿子,妻子又成为半个疯子,很需要温柔来安慰。
那女人使尽功力,终于吃稳这个男人。
这是林舒“复仇”的第二步。
她故意时刻陪伴雅子,并引她前去步行街,观看山口恒和那女人的极度恩爱。之后,费经心机的拦住雅子。
一步步,一步步地算计着。她像是一个成功的演员,演绎了一出“大戏”。她的暗示,让雅子相信那女人和山口恒谋算了她的孩子。
林舒极其了解这个女人——这个她痛恨,但不得不成为朋友的女人。她绝对耐不住性子——
这就是世界规则,谁忍住,谁胜利。雅子——这个愚蠢的女人,当真在那晚跑去找山口恒——都是林舒算好的。
杀死山口恒的,正是那名女子——她患了急病,所剩时间不多,故而才肯助林舒一臂之力。
现场亦老早被布置过,刀上还沾了山口雅子的指纹。她要做的,不过是让山口恒睡着,然后诛杀。
没有人会怀疑,凶手系本人——她们亦请了帮凶,在事后稍加布置,把一切推给雅子——这个蠢货。
“刀上有你的指纹,即便警察介入,别人也都会认为是你发疯杀了他们——谁会怀疑到我?你最好的朋友呢?至于你死了嘛,也左不过是畏罪自杀,反正死无对证!”林舒忽而笑了,残忍、癫狂、诡异地笑了。
“我杀了你,你这个贱人——”雅子还想反抗,但已经不能,林舒死死地抓住她的手,并从口袋拿出毛巾,上面有强效伏特加,可代替麻药。
“若你有本事,大可以变成鬼前来——但,活着时被我算计,死了只怕见了我,连鬼都会做不成。”捂住她的口鼻,用力地,待她晕厥,再将她推入水中——大功告成。
眼见着雅子沉入水中,三小时后,林舒才离开。临走时,感叹一句:“蠢货,你合该被我算计——要知道,有些话不能随便说,很有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人人都会变的狠毒,是求生本能。不会算计的,必然被他人算计,沦为刀下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