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不下的温柔杯
他对她冷淡,始于三月前。
他叫王晨,是刘佳慧的丈夫,一家公司的老板,年三十,长相英俊,为人温柔。但,他的好,都留在了从前。
两人结婚八年,感情渐渐变淡。王晨开始忙碌起来。刘佳慧知道,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忽而忙碌,一定是因为女人——外面的女人,贱女人。
她为此不能睡,甚至害了感冒,整夜咳嗽,心在流血。
今晚照旧。
在数完两百只绵羊后,她选择“投降”,拗不过命运般的从床上爬起来,穿好拖鞋下楼。她要为自己倒杯水,送佐匹克隆。
到了楼下,没有开灯,摸黑入了厨房。端起水壶倒水入杯,她发现水壶下面似乎压了一张纸。
摁下厨房的灯,看清楚了,真是纸。上面写了娟秀的楷书——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张纸如何进来?以及上面那古怪的内容。
——我可以帮你解决你的烦恼!落款是一个地名,处于城市偏僻一隅。
是谁?家中的钥匙只有王晨和刘佳慧两人有,哪个人会有这样的神通。何况自己虽然害病,但还活着,有人进来怎会不知?
放下那张纸,刘佳慧给自己敲出一支烟,狠狠吸食两口。本打算不去想,可那张纸却好似会魔法,一点一点吸引着她。
最终,刘佳慧沦陷了。她选择次日按照那个地址前去。
次日一早,刘佳慧八点不到就爬了起来,习惯性地化妆,然后穿着黑衣,带着墨镜开车出门。她像是做贼,因为潜意识不愿让人看到她的无稽。
左拐右拐,找到那个地址。
垂入眼帘的,是一栋矮小的平房,大门是长了青苔发潮的老旧。还未伸手推门,门就自己开了。一个有着让人恶心的丑陋女子边笑边回头走出。
刘佳慧听到那个女人对着屋内说:“谢谢你啊,我老公真的回心转意了!”
他是谁?真有这样的本事?刘佳慧还在发愣,一个低沉而浑厚的声音便从里面传来:“外面的客人,你进来吧?”
吸一口气,刘佳慧走进屋内。
里面的灯光昏黄带红,像是香港老片神棍的居所。除此之外,屋内还到处垂着幔子,似乎想要遮掩那不能说的秘密。
最里面的角落,安置了一口大缸。缸身乌黑,糊着水泥。盖子是发潮的黄木——刘佳慧看过去,眼睛就错不开。
“不要张望了,”那个男人又一次开口,刘佳慧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你来找我,也是为了让我帮你挽回那个男人的心,对吗?”他赤裸裸地说出了刘佳慧的秘密,让她感到不安与拘促。
“嗯。”但刘佳慧还是承认了。她看过去,发现那人坐在最角落,眼前垂着幔子,遮盖了他的面目。
“其实这很简单,我可以很轻易帮你做到。”男人说。话语轻松,仿若小事。
“你要什么好处?”刘佳慧问。她聪明,深知这个世界上没人会帮你,除非付出利益。
“帮我杀一个人!”男人说。
刘佳慧震惊。杀人!要付出这样的代价么?还未开口,屋内忽而起风,幔子被微微吹起——她看到了男人的真容!
那简直不是人,刘佳慧看到男人浑身青白,无毛发,眉毛和睫毛都没有。头光溜溜的,像是被削了皮的土豆。眼睛乌黑,贼兮兮的。
不自觉,刘佳慧倒退一步,险些跌倒。
鬼!
这个字在她心头萦绕,无法驱散的恐怖袭来。她踉跄着跑了出去。
所幸的是,那人并没有追来。但刘佳慧还是觉得不安,她实在无法让自己镇定下来,因为刚才的那个“怪物”太骇人。
开车在路上奔驰,漫无目的,思绪混乱,险些撞到一个行人。那人骂骂咧咧,刘佳慧不予理会,径直回家。
到了家中,思绪才稍微好点。
因了那个男人的样貌,她一整天都没有吃饭。
晚上,王晨回家——他难得今天不忙。
刘佳慧不欲扯破脸,所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笑着,温柔地走上前,试图为他脱去西装外套:“回来了,最近很累吧。”
但,王晨的表情很冷,似乎眼前的不是自己的妻子,而是一个仇人。
“你怎么了?”刘佳慧觉得不安。
“你去了她那里?”是不是天底下的男人都那么绝情,爱上了一个女人,就可以侮辱自己的妻子?
刘佳慧不解,但也知道那个“她”是谁。
“你在说什么呀?”继续装傻。
王晨冷哼一声,嘴角向上扬起,他道:“你别装傻。我刚才去看望小柔,发现她鼻青脸肿。她告诉我,今天有人无端冲出来,打了她一顿。骂她贱女人,还扬言挑她手筋毁她脸。不是你,会是谁?”
刘佳慧不知如何作答。自己没做过,因为她压根不清楚那个贱女人在哪。
“我承认我这样是对不起你,但你也不是一个好女人。我这个男人,又何尝不是你从别人手中抢来的?”王晨冷冷说道:“我们在一起八年了,虽然已经不爱你,可也有感情。这次的事情就算了,再有下次,我们离婚。”说完,他推门离开。
肯定是去安慰那个女人,刘佳慧想。会不会是那个女人自己做的,然后嫁祸给她?
她愤怒地点燃一根烟。
“贱女人!”刘佳慧咬牙切齿——但,她大抵忘了,自己当年也是从王晨初恋手中把王晨抢过来的,手段亦不光明!
爱情,就是这样,如毒品,如迷药,饮用的人会迷失自己,会疯癫的自私——只要爱上他,就拼尽全力想去占有。
想要捍卫的,不管是否流血
她终究去找了那个“怪物”。不管是因为爱那个男人,还是为了捍卫一个女人的尊严,她决定,即便出卖灵魂给魔鬼,亦无所谓。
到了门口,还未推门那人便再次开口:“你还是来了!”
刘佳慧不再惊恐好奇,而是直接进去。
屋内一切如旧,仍旧是大缸、幔子和昏暗。男人依然坐在之前的角落,不同的是,幔子前放了一把椅子。
“坐下吧。”男人说。
刘佳慧不问,走过去,把椅子稍微抽出来一点,一屁股坐下。
“你想清楚了?”男人问。
刘佳慧点头:“想清楚了。”
“你不害怕我?”男人又问。
刘佳慧嘴角微微上扬:“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害怕你了——那个贱女人冤枉我,自己找人打自己却说是我做的,我要报仇!”
“你打算抓回你男人的心,对么?”男人继续问。
刘佳慧再次点头:“是,我要拿回我老公的心——我的男人,不允许别人染指。”
“你会如愿以偿的!”男人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低沉得诡异——刘佳慧透过幔子,看见那个男人在诡笑。
男人把手从幔子里伸出,伸向刘佳慧。刘佳慧发现他的皮肤皱巴巴的,像是穿了一件人皮衣服,上面没有人类应有的汗毛。
她微微闭上眼睛。
“睁开你的眼睛!”男人忽而怒吼。刘佳慧受惊,下意识照做。她看见幔子已经被推开,男人的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记住我要的东西!”男人说。
刘佳慧已经迷失的很彻底,所以不在乎自己是否会虐杀高贵的生命。她咬着嘴唇,微蹙眉头,点头示意。
“他——是你的了!”男人说。
刘佳慧觉得天旋地转,晕沉沉的。昏迷前最后一眼,她隐约感觉自己倒在地上,男子则起身,绕着她旋转。
醒来,发现是在自己家中。被子盖在身上,床却只睡了自己。
怎么回事?之前的一切只是一场诡梦么?她下床,想去厨房找之前那张未曾丢掉的纸片。可纸片不翼而飞。
或许是梦,又或许和男人说的一样,自己的老公真的又属于自己了。刘佳慧扶着楼梯扶手上楼,准备再休息一会。
进入房中,她感到一阵疲累,躺在床上欲要小憩一会。心想,或许等会王晨就会回来,然后像以前一样,好好待自己。
但,王晨没有等到,却等到了两名警察。
他们的态度很不友好,这让刘佳慧心中不快。他们虽然是警察,可自己亦是好市民,为何态度像是抓捕犯人的无礼?
站在门口,两名警察面无表情地看着刘佳慧。其中一个开口:“你是王晨先生的妻子,刘佳慧小姐么?”
刘佳慧点头:“是。”
“你丈夫最近在外面有个女人,你知道么?”那警察又说。
刘佳慧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别过脑袋。脸色低沉,算是默认。
“她死了!”警察说!
“什么?”刘佳慧张大着嘴,不敢相信。好端端的,怎么一下子就死了?
两名警察对视一眼。之前那名警察又说:“死的好惨,简直不是人可以做出的命案!”
她死于烹煮!
爱到迷茫就会杀人
那个叫做小柔的狐狸精,被人做成了一道“菜”。
她的尸体是王晨发现的。今晚,他照旧去“温柔乡。”但打开门,唤几声她的名字都未见回应。
走进屋内,王晨渐渐闻到一股怪味,像是什么被煮糊的味道。
味道来自卧室,王晨被吸引着走入。推开门,他几欲吓疯——他看见屋子地板上,躺着半个“人”!
那只能算是半个人,因为她以最惨烈的方式死去。
那具尸体,被人煮熟。
尸体四肢展开,呈大字状。浑身的肉都烂了,零零碎碎地挂在上面,白骨外露,透着一股异香。
惨不忍睹,她的脖子、胸部、腹部全都烂熟,可以清晰地看见骨头,以及那发白的内脏!
尸体应该是被人活活煮死的,因为她大张着嘴,像在喊痛。
煮熟的肉翻开,内脏都发白,骨头更是清楚……王晨呕吐并尿了裤子。
拨打了110,警方赶到,很快确认死者系屋子主人——小柔。王晨痛不欲生,并揣测凶手为自己原配。他道出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所以警察便来找刘佳慧。
听完,她愤慨。同床共枕八年,竟然怀疑自己?
虽没有证据,可照着惯例仍旧要被扣留二十四小时。在警局,无人关心,痛苦地熬过了这一天时光。
出来时仍旧是晚上,看着辉煌而落寞的星光,刘佳慧忽而想到了什么——她记得,那个怪物曾经说过,要自己给他一条命。他未言明是谁的命,难道是这个女人?
他杀了这个女人?还是那天沉睡中的刘佳慧动手杀了那个女人?
但,这是为何?
不管三七二十一,刘佳慧赶赴当时的地点。到了门口,她发现房门敞开,像是欢迎她进去。深吸一口气,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刘佳慧走了进去。
屋内空荡荡,幔子没了,缸子也没有,原本昏红的灯光亦不复存在。
怎么回事?
她好奇地走出房间,游魂般地向着外面走去。无意间,撞到一个老人。老人哎呦一声,刘佳慧急忙道歉。
“姑娘你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那老人说。
刘佳慧心情不佳,说话有气无力:“来看一个朋友。”她不好讲出真话。“他就住在这里——”她语气低沉地报出了地名,那个怪物所在的地名。
老人忽而惊恐起来,身子也不觉颤抖:“姑……姑娘,你没有开玩笑吧。你朋友住在这里?”
“有何不对?”刘佳慧捕捉到了一丝疑点。
老人惊恐至极,说话颤巍巍:“那是鬼屋!”
他告诉刘佳慧,那里死过人,十年前的事,是因为一场火,一个男人被活生生地烧死在屋内,据说找到的尸体都看不清样子,黑乎乎,像是焦炭。
后来那里就开始闹鬼,夜夜可以听见哀怨的男人哭嚎!但不知为何,最近那声音不见了——
后面的话刘佳慧没有听完,她踉跄着逃离——那个男人当真是鬼!怪不得没有毛发,原来是被烧光了。
但,这一切与自己何干?他并非自己害死,虽未索命,却也害了自己。
人当真如此犯贱?不亲眼目睹,总心怀侥幸!
她只好回家。
妒恨成仇
推开门,王晨坐在沙发上,冷着脸。
刘佳慧不愿搭理,只想上楼,她需要睡眠。
但是人还未走到楼梯,便让王晨拦住。他挡在刘佳慧面前,像是要杀了她一般的表情:“我问你——小柔是不是你杀死的?”
“不是。”刘佳慧解释:“如果是我杀死的,为何警察会放过我?”
“或许你太会演戏,所以他们被蒙蔽。”
“你为何这么看我,我是你的妻子!”
“正因为你是我的妻子,我才这么看你!”一字一句,全都锥心。“你是个嫉妒心很重的人!”那把刀,再次插入刘佳慧心中。
她恨。为何非要这样想自己?嫉妒是因为爱你,这不表示自己就会杀人——为何,为何,为何——
“我没有杀人!”刘佳慧大声解释:“你为何不相信我!”
“我无法相信你!”王晨从怀中拿出一个东西,是一只耳环。他说那是在命案现场找到的,别人不知,他却明了,那是刘佳慧的耳环。
她抹掉证据,偏偏留下这只耳环。虽然警察说这只能证明她来过,不算证据,但王晨仍旧起疑。
“我知道,你是个嫉妒心很重的女人,所以你杀了小柔,对吗?”
“不——我没有去,我也不知道那个耳环是怎么回事。或许是你杀了她,然后嫁祸给我,又或许是别的——”她被气的发疯。
“你还狡辩——”王晨也发疯:“除了你没有别人了——警察找不到证据,不能把你正法,那就我来!”
他猛地掐住刘佳慧的脖子,用力地,仿若要扯断。
刘佳慧拍打着他的手,欲以求生,但最终拗不过,就好像人拗不过自己的命。她的手垂了下去,脑袋一歪,头发散落。
杀了她的王晨,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心如死水。是报警,还是处理掉尸体?他思索着。
但,有人不让他思索——一只手猛地推开门,伸了进来,还拿一个袋子。王晨还未来得及反应,那只手就抛出了那个袋子。门被死死关上。
袋子里装的是马蜂!一只只在空中乱舞,飞向王晨。他剧痛,尖叫,怕打,却也拗不过命运。他死于马蜂围攻!
几天后,附近邻居闻到臭味报警。警察推开门那浓烈的尸臭更加放肆。他们看到地上躺了两具腐烂的尸体,他们的肉都烂了,紧贴着衣服,渗出黄色的液体。
其中一具,头发像是蛇一样散在地上,粘着尸液。
另一具旁边,还有大片死去的,跟着腐烂的马蜂尸体。他的身上,还有着一个个的黑点,那是马蜂的针。
他们成了蛆的美餐——但没有人知道,这是何人所为!
成了秘密,亦成了悬案。
星星月亮一杯泪
病床上,一个浑身赤裸发着青白的男人不断扭曲,咳嗽,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嘴里涌出。
医生走进来,给他打针,他默然接受,却心知肚明,自己活不过今天。他害了一种古怪的病,浑身毛发会脱落,皮肤变白,如鬼魅。
止疼针让他暂时不痛,也给了他喘息的回顾一切的时机——他就是那个“鬼”。
他是小柔的正牌男友,本来已经要结婚了,却不想忽而害了这该死的病。小柔离开了他,或为了爱情,或为了金钱,成了别人的情妇。
他怨恨自己,怨恨命运,更怨恨那个男人。他要报复。
经过调查,他把一切都摸清了。男人的家,男人的妻子。他趁着夜晚,那男人——王晨的妻入眠,偷偷潜伏进她的家中把那张纸条压在水壶下。
至于其它,早已打点妥当,只等鱼上钩。
他把布置迷阵的一切“法器”全部放在屋中后,便雇了那个丑女人,利用屋门前隐秘角落的针孔摄像机观察情况。
他确定刘佳慧会来,因为对于这个女人的脾性他早已摸清。
果然,她上钩了。
继续下饵,他让那个演员走出,并特意说了那样一段话。她进来,继续神秘,说怪话,扯开幔子,吓唬她。
她当真以为自己是鬼,并潜意识地出卖灵魂。
略施小计,找人揍小柔一顿,让她和王晨揣测刘佳慧,逼她再次上门。后利用催眠术将她迷住,再开她的车送她回家,妥当一切。
趁着无人,潜入小柔家,就她惊吓,将其打晕。挑断筋脉,用开水活活煮死!离开时,再留下刘佳慧的一只耳环。水到渠成,罪名归她。
之后,再搬走小屋内一切陈设,收买一个老人,等刘佳慧好奇前来时讲出那个荒诞的故事。
老人的话,当真让她以为是鬼怪所为——世上哪里有鬼?鬼居人心。那房子亦未出命案,只因老旧,才无人居。
一切一切,都按照男人算计好的情节在推动。当然,也有他始料未及。比如,王晨会杀死刘佳慧。当然,这不重要,因为自己本就害了人,且又要死,不在意那个为自己担了罪的无辜会如何。
只是,王晨一定要死。为此,他早就在屋外潜伏,当王晨杀人后,他便撬开门,丢入那个袋子——里面是他仔细得来的马蜂窝!
马蜂乱舞,他紧紧锁门,直到确定王晨不得好死后才离开。
做完一切,他有着报复后的快感,只是病愈发加重,他不得已进了医院。时日无多,一点点地挨日子。他在等死。
回忆完一切,他又开始距离咳嗽,鲜血一口口喷出,医生已无办法。但他不怨,开始接受,甚至高兴的有点放肆。
只是,临死前他想起小柔曾经对自己说的一段话:“我是你的月亮,而你永远都是陪伴着我的星星。”
然而,星星和月亮未必催生美好,或许它们只能熬出一杯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