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端着挑过了刺的鱼拌稀饭进了卧房照看王谢氏,金谷则在中间的屋子烤着鱼干。家里的盐不多,不够用来腌,也没有活水养鱼,既然条件不允许,那也就只有烤干了才能多放几天。一尾尾的小鱼穿着嘴,插着木枝排排坐,围着火坑烘烤,金谷手里是鱼骨头,不时让火焰撩一下,看哪里烤脆了就掰下来放进嘴里细细的嚼,味道很好很香,就是没有盐,少了一点灵魂。这边的困窘让金谷感觉束手束脚。是时候该搞点钱了,他想,再怎么穷也不能没有盐,不然像王谢氏那样常年缺补,身体可扛不住。王谢氏白天劳作夜晚也没能休息好,再加上为了照顾金谷耗费了不少精力。劳累、风寒加上内心的焦虑,这下一病起来就麻烦了。接下来两天王谢氏的病情不见好转而且愈演愈烈,请来齐大夫开了风寒方子,叮嘱着要多休息多吃清淡点的食物就走了。现在金谷不得不代替二丫时时看着。给迷糊中的王谢氏喝了一碗温开水后金谷回到了门外,他不由得感叹在现代看起来轻松治愈的发烧感冒放到古代可太折腾人了,昨晚高烧一夜,都开始说起了胡话来,再这样放着只怕是要出大事。金谷不禁仔细回忆起以前是怎么治疗感冒的。感冒多是体虚,免疫力下降后病毒入侵引起的,体温升高好像是为了灭杀或是抑制病毒,同时减少身体散热,好像就是这样才会导致发烧,一般感冒一周左右就会好,但是王谢氏体温越来越高了,不知道在这恢复期间会不会烧坏,高烧导致残疾的例子在现代还是有的。看来得找点办法来降温了,特效药是没有的,只能是采取一些物理降温的方法了。酒精擦拭的话效果最好,但是这个时代的酒精是达不到要求的,自己酿的话时间怕是来不及,酒曲也没有,等待发酵就得花不少时间,只能是找些村民酿造的米酒用来提纯一下了。出门遇见正要上山的王大壮,上前攀谈问了问。拜那一架所赐,本来人就不多的这个小山村尽知,新来的是打了三个游手好闲的无赖混混一顿的汉子。没有亲赴现场的王大壮听自家媳妇在传,说是这人是王谢氏的相好,不知从哪儿听来母女俩在村里受人欺负,结果大老远跑来,不慎落了水,在王谢氏家里一养好就立马找时常欺压母女俩的王二癞子打了一架,那天看的人不多,但是架不住人传人,添油加醋增点猛料,把故事往喜闻乐见了改。古代百姓除了每日劳作,娱乐生活基本等于无,无聊了凑一块,懒懒的晒晒太阳吹吹牛,村子里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总会新奇的往上凑,给枯燥农村生活增点色,最近的大新闻就是王铁住死在外边没能回来,再有就是金谷住到了王铁住家……孤儿寡母在家里照顾一个外来男人,而自家男人不在的情况是不怎么合适的,这也是王谢氏一看金谷病好了就想将他赶出去的原因,只怪金谷无处可去,现在也不能抽身离开,所以这两天村民们看着金谷出入村庄,背地里说些闲话的人就多了起来。先不论这些事的后果,王大壮生怕金谷也来找自家晦气,便笑呵呵的向金谷指明了村里存酒最多的王五六家。敲了两下门后屋里传来了一个苍老男声,“谁啊?”
门打开,那是一名包着头巾夹杂着丝缕白发的瘦小老汉。“见过王叔。”
金谷行了一礼,不等王五六发问就开始说话,“在下金谷,前些日子承王谢氏一家救命之恩,怎奈王谢氏连日操劳,治好在下后下了场大雨,寒气入体令她染上风寒给病倒了,唉,在下心里过意不去。”
他轻叹,“在家时偶得一医方,见过一位云游仙医妙手回春,用的酒液擦拭患者额头,那燥热顿时散去,没过两天就好了。”
金谷顿了一下,继续说,“听说王叔藏酒颇多,因而想来借用一些,日后当以厚报。”
焦急上门,说明来意,姿态做足将选择权放由对方决定,在金谷看来这是求人办事的不二法则,这些年的工也不是白打的。“小子,什么云游仙医,我看你是见王谢氏病重,二丫年幼无人可依,待她西去你便哄骗二丫谋夺田产吧?”
王五六挑着眉头,不悦的说道。来时就已经有了准备,所以只是听完王五六的怀疑后只解释道:“王叔想岔了,金谷岂是那等忘恩负义之辈。”
他说着伸出两根手指指天,“在下欲向王叔借一坛烈酒只为治愈王谢氏之病,两月许,定以倍偿,如有违愿,天打雷劈,永堕畜生道。”
见得金谷誓言都使出来了小老头终于是轻舒眉头,引着进了门,咕哝着:“且先信你一回。”
人情社会还是挺看重誓言这样的东西的,老头已经不再对金谷借酒怀有阻挠的心思了,这就好。屋里摆着四五个坛子,“小子,你要最烈的?”
“对。”
这老头还挺上道的。王五六听罢,走向最外边的那一坛,蹲下拍拍坛身,“这是我好不容易酿出来,金贵着呢。”
讨价还价嘛,金谷暗笑,“改天给王叔送上更烈的酒。”
小老头瞥了一眼,问:“你还会酿酒?”
“略知一二,如果王叔舍不得换一坛也行。”
最后拿了一坛最多的,小老头没有相信金谷说的会酿酒这事。坛子本来就沉,大概的有百来斤重,怕半路让摔了王五六便和金谷一同抬着回去,因忌讳风寒也没去看望王谢氏。小老头走后金谷便忙活起来,没有现成的器皿提纯就拿树枝做框架,再敷上泥巴,小丫头也在帮着金谷和泥,直接就在灶台上搭了一个,像是一个拦腰截断的空心圆锥,往里边点上一把火将内部的泥烤干,家里再没有多余的铁锅,就又去找小老头借了他家的锅,当然,少不了一顿讨价还价。将借来的锅洗净锅底,这是放到土圆锥上边加入冷水起到冷凝作用的,当下边的酒精蒸发后在上边的锅底凝结成滴,后沿着最底边滴落,这时候得找根大竹筒将提纯后的酒给引出来,家里就有一截枯黄的,省的金谷再去找,用泥巴或是沾水的布料做好密封后就烧火和换冷凝的水,剩下的就是等着了,因为是需要高纯度的酒精,所以就没必要注重口感,只要注意控温别让水跟着沸腾就行了。忙完这些,天已经黑了,人都还没吃饭,火坑上吊着一口小锅,咕嘟咕嘟煮着的就是接下来的晚饭,等到差不多了就放些野菜叶子。看着专心致志的二丫,金谷觉得这孩子也过的太辛苦了些,人生在世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丫头就占了柴米,虽然两只眼睛看起来大大的,但是面容却是有些消瘦了,王谢氏更是不堪。“唉。”
轻轻叹口气。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小生活的环境除了幼年过得紧巴巴之外就没有再接触过这些,以前再怎么难以过活出门乞讨都能要到不少钱,乞丐的收入还都高的吓人,不像现在,看着二丫金谷就能想象得到其他地方的底层是个什么情况。这个世界比他想的还要糟糕。直到深夜,张嘴哈欠,睡意袭来,酒已经反复进行了几次提纯,酒缸里的酒已经少了太多,不过纯度还可以,用火点燃后已经能够稳定燃烧,有一些高度酒精的效果了,进到里屋,漆黑朦胧,模糊的看见床边瘦小的二丫趴在那里,试了一下王谢氏的额头,还是很烫,而且已经开始咕哝了,虽然听不见说的是什么,但是这个情况出现就说明病情加重了,白天除了吃饭和如厕其他时间都是在昏睡,已经极尽身体极限,不能再等了。把二丫抱到自己睡的小房间,让她继续睡,毕竟跟着忙活累了一天了。掀开薄被金谷就感到了一股闷热,摸黑着给王谢氏脱掉衣服,金谷好几次都扯到了王谢氏的头发,好在人家意识都模糊了,感觉不到疼。感觉王谢氏胸前裹着紧绷的布条,应该是裹胸布。扯掉?嗯,正好王谢氏躺着好几天了也没人给换衣服,明天把她这一身洗一洗好了,感冒发烧会排出体内的污秽,如果不给她清理干净,说不得这病还没好就又会染上其他的,反正看不见。金谷一边说服自己一边准备着提纯后的酒精,薄被盖着,擦到哪儿掀哪儿,虽然看不见但是日后好说些不是?酒精效果好不好,不好说,擦出的污垢却是不少。烧开水,浣洗衬衫,金谷先给她用温水擦拭一遍干净,再用酒精擦拭,他也就知道酒精易挥发,容易带走体内的热量,再具体到擦哪里,哪些部位效果比较好就不知道了,不过腋窝和额头比较烫,于是重点就用酒精多擦了几遍。深夜。金谷坐在刚才二丫坐的小凳子上,隔一段时间摸一下额头,烫了就擦一遍,感受到王谢氏的呼吸不再灼热后金谷不禁松了口气,忙活一晚上还是有效果的。……拂晓的微光照亮室内。金谷眼里布满血丝,朦胧着一层水汽,坐了一夜。现在王谢氏已经睡得很安稳了,呼吸顺畅、体表温度也正常,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醒了。轻声站起。推开门,清新的空气让他瞬间提神。打了桶水洗把脸,精神是亢奋的,主要体现在靠着自己三脚猫的常识成功让王谢氏退烧了,酒精的提纯办法也是能够行得通的,有了酒精,今后伤了哪里也能进行有效的杀菌了。接下来就是想办法搞钱,不仅是为了改善自己的生活,如果历史没骗人的话那么,山东地界也是个多灾多难的地方,多搞点钱今后的选择范围才会多一些。想到要搞钱说不得得到城里看看有没有机会,这小山村的人可太少了,除了织布种田就没别的收入来源。回到里屋的金谷收拾了一下,正好见二丫迈着蹒跚走来,“醒啦?”
“嘿嘿。”
她憨憨的吐着舌头笑着,在向昨晚睡着了表达羞愧,而后嗲声问到,“娘亲病好了吗?”
金谷努努嘴,“你去看看,应该退烧了。”
摸着略有些发黄肌肤,那是劳作留下的痕迹,不过这不是二丫关注的重点,“叔叔,娘亲不烫了。”
二丫欣喜的声音使得金谷微微一笑,为了给身体降温,酒精提纯工艺都使出来了,效果不明显怎么能行。说话的声音吵醒了王谢氏,她低吟轻唤了一声,“二丫。”
“娘亲,娘亲……呜呜呜。”
扑到娘亲怀里的小丫头喜极而泣。“是娘亲不好,让二丫担心了……”被子从手臂滑落,光洁得没有一点遮掩,见金谷还在王谢氏不动声色的缩了回去,“二丫,为娘的衣服你弄哪儿去了?”
金谷暗道不妙,想出声把这事丢二丫头上,结果二丫一听就摇摇头,“二丫不知道,不是二丫换的。”
“小糊涂蛋,昨晚你说要给我换一身干净衣裳,怎的忘了,快去找一身来。”
她笑骂着,说的煞有介事,二丫也就不再反驳,就那么迷迷糊糊的找衣服去,金谷觉着再呆在这里也不好,跟着就出去。又过了两天,王谢氏身体已经好了,今天金谷要去城里,也没人结伴,多数务农需要的铁器在隔壁村子就有,那里有个铁匠,祖传的手艺,为此还形成了一个小集市,金谷不去那里,要去找个能搞钱的地方,向王谢氏要了五百文就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