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好，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
这个小县城位于不南不北的中间地带，四季分明。
五月的天气大多数时间都是晴朗，记忆中已经很久没有下过雨了。天气很干燥，空气里裹挟着灰尘的味道，吸进肺里的时候，鼻子有些痒痒的，让人想打喷嚏。
街道两旁的树已经长了很多年，郁郁葱葱的，茂盛的不像话。哪怕是很久没有受到雨水的滋润，树上的叶子也绿的耀眼。
或许这就是生命的力量吧，不论是人、动物、还是这些没有感情的植物，都在拼尽全力的活着。
陈羽坐在电动车后座上，看着周围的景色在慢慢倒退，这些原本只存在于记忆里的一切现在又重新出现在了眼前。
她恍然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那种感觉又来了：她就像是一个旁观者贸然地闯入了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里。
小城的马路年久失修，很多地方已经变得坑坑洼洼，纵使老戴的骑车的技术很平稳，也避免不了颠簸。
一个颠簸把陈羽从刚才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看着骑着电动车的老戴的后背，想起高中毕业之后，有次回学校办一件什么事情。正是上课的时间，校园里很是安静，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和叽叽喳喳鸟叫的声音，或许是心境不一样了，以前觉得恼人的鸟叫声，竟也变得悦耳了起来。
办完事情之后，她没忍住去了教学楼的位置，朗朗的读书声从教室里传出来，犹如仙乐。
她想起了那些坐在教室里的日子，也想起了坐在她旁边的那些人，那些苦涩的、幸福的、充实的亦或是枯燥的日子一下就冲破了她记忆的阀门，像是潮水般涌过来了。
她的鼻子发酸，眼睛也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回忆起往事，人总是脆弱的。
她抬起头遥遥看了一眼高三二班的位置。
教室里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她做过的位置不知道现在是谁在坐着呢？
她默默地想，“不知道那些教过她的老师还在不在这里？老戴还在当班主任吗？即使还是班主任，也不一定还是二班的班主任了！”
回忆正浓的时候，下课铃声响起。
陈羽收起思绪往教学楼前的小花园站了站，她把自己隐藏在高大的灌木丛下，依旧看着那个熟悉的教室。
不知道这是什么样一种心理，她只是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她害怕碰见之前的老师，也害怕看见老戴，就连那些鲜活的、旺盛的、富有生命力的、朝气蓬勃的新的面孔也都让她避之不及。
在面对这些的时候，她会惭愧，会自卑，会觉得手足无措。这些情绪很久之后她才想明白是因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她没能活出大家期待的样子，害怕会让他们失望吧。
她看见老戴腋下夹着书还是卷子从二班的教室里走了出来，他刚走出教室又回头朝教室里说了些什么，然后才慢慢的离开。
虽然隔了很远，陈羽还是发现了他的腰似乎弯了些，动作也没有往日那般利索，倒不是说他老了，只是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让人难以忽视。
她的鼻尖酸了酸，想哭的情绪又涌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羽觉得老戴似乎往她站的地方看了一眼，她又往树荫下藏了藏，等到看到他离开教学楼办公室，她才悄悄地离开。
那次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老戴。
不是没有机会，只是她在躲避。
潜意识里，她甚至有些害怕老戴已经记不起她，他教过的学生那么多，而她是那么的平凡，被忘记也很正常。
回忆起往事，陈羽觉得心脏像是被压了一大块石头，沉重的喘不过气来。
......
老戴从医院离开到现在，除了在医院门口说的那两句话，其他时间都是一言不发。
陈羽知道他是在避嫌。
一个中年老师骑车带着一个漂亮的女学生，被那些有心之人看见了，难免会生些是非，在这方面他总是非常的谨慎。他把女学生叫到办公室谈话的时候，必须有别人在场，要不就就在教学楼的走廊谈，他从不肯和女学生单独相处。
这样的老戴很难不让人打心底里尊敬。
陈羽抿了抿嘴唇，还是鼓起勇气问出了口，“戴老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昏迷了两天的原因，她的声音小小的，被风一吹就散了。
老戴没有听见，她只好提高了声音又喊了一声：“戴老师！”
老戴这次听见了，他放慢了速度，回了一句：“怎么了？”
“戴老师，就是我住院的住院费，等我放假回家了才能拿给你。”
陈羽知道，自己的住院费是老戴缴的。
她摔下楼梯之后，昏迷了两天，醒后又在医院住了一天，在这期间，光是检查都做了好多项，再加上其他，陈羽在心里略略算了一下，应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着回家找陈父要钱的时候，肯定又要费一番口舌。上次从家里回学校的时候，父女俩的关系已经闹得很僵了，这笔钱陈父不一定会痛痛快快地拿出来。
老戴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的起伏，他说，“住院费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是学校垫出来的。”
他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毕竟是楚美宣把你推下去的，这件事情她肯定要负责任，学校的意思是，等你回学校后，把双方的家长叫到一起商量一下，看看这个事情怎么处理。”
听了老戴的回答，陈羽愣了一下。
陈羽从没想过让楚美宣出这个钱，倒不是她圣母心或者多么的高尚，实在是，怎么说呢，她不想把所有的错误都归结到一个人的身上。
说的更深刻一些，那就是，她不想因为她而改变了别人的人生。
不管楚美宣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她不想是因为自己才变成那样。
发现楚美宣作弊的时候，她也是这种心情，她觉得即使有一天这件事情被发现，那也不能是她举报的，她不能也没有资格用上帝的视角去审判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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