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笑呵呵地冲楚仁行了礼,没一会儿就端上几碗热腾腾的寒肉。
阳刃等人同楚仁和小贩道了谢,便端着碗开始大快朵颐。
至于方源,他则没有吃饭的心思。
方源抬眼打量着东市内的一情一景,这里张灯结彩,来往行人络绎不绝,繁华程度远在咸阳之上。
“不愧是南地霸主,真乃大国气象。”
方源感叹了一句。
一架马车晃晃悠悠的驶过街道,突然在方源等人面前停了下来。
马车的窗帘被人撩开,从中露出一张笑吟吟的脸来。
“真是凑巧,居然在这里碰上了楚先生。我说今天出门前怎么一直听见喜鹊叫呢,原来是会碰见贵人啊!”
楚仁看见那年轻人,亦是笑呵呵的回礼。
“原来是陶然先生,看您的样子,也是去王宫赴宴的吧?”
陶然点头道:“关西大儒方源造访寿春,大王设宴款待。我虽是一介商贾,但承蒙大王抬爱,有幸能忝列其中作陪。听楚先生的口气,您也受到了邀请?”
楚仁哈哈大笑:“何止是我受到了邀请?今日的主宾便站在我的身边。来,容我为您介绍,这位便是方源方先生。
方先生,这位便是天下巨贾陶朱公的后裔,陶然陶静斋先生。”
陶朱公的后裔?
方源微微讶异。
他早料到寿春东市如此繁华,幕后定有能人襄助,但没想到这幕后之人居然是陶朱公范蠡的后人。
当年范蠡与文种帮助越王勾践覆灭吴国后,范蠡瞧出勾践此人只可同患难不可共富贵。
于是,他便带着金银轻玉乘舟出海离开了越国。
同时,他还给好朋友文种留了一封信,劝他也离开越王。
文种不听,没过多久果然被勾践赐剑自刎。
范蠡乘船从海上到达了齐国,更名改姓,自称鸱夷子皮。
凭借着自己的智慧与积蓄,没过多久范蠡便成了当地的巨富,拥有数十万的财产,无数人闻风而来想要投奔他。
齐王也听说海边出了个贤人,于是便派人备上厚礼,请他去做齐国的国相。
但范蠡见到齐王的使者后,却只是叹息。
“住在家里就积累千金财产,做官就达到卿相高位,这是平民百姓能达到的最高地位了。长久享受尊贵的名号,这不不吉祥。”
于是,他便归还了相印,散尽家财,带着小部分贵重财物再次离开了。
过了几年,等到人们再次发现范蠡时,是在陶地。
此时的范蠡,经营着耕种畜牧产业,买进卖出时都等待时机,以获得十分之一的利润。
他的家产巨万,财富不可用常理衡量,天下人都称他为‘陶朱公’。
方源上前拜见道:“忠以为国,智以保身,商以致富,成名天下。我从前就一直仰慕陶朱公的声名,没想到今日居然在这里能遇见他的后人,真是三生有幸。”
陶然也在仆人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他笑着回道:“原来您便是方源先生。您如今的名声,哪怕比之我的先祖也不让分毫。
世人常道,故子贡一出,存鲁,乱齐,破吴,强晋,而霸越。
天下大势因子贡风云突变。
如今您的行为,比之子贡亦是毫不逊色。
您之一出,存秦,乱赵,退魏,引齐韩之兵,和楚越之争。八壹中文網
得以与您这样的高士交谈,才是我这个满身铜臭的商人的幸事啊!”
阳刃一边吃着寒肉,一边被陶然忽悠的一愣一愣的,脸上笑得全是褶子。
“说的太对了!我阳刃没有机会跟在孔子身后学习,如今能追随方先生也是一种幸事啊!”
方源闻言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不得胡言!”
方源斥责完阳刃,回过头来,他又不禁对陶然高看一眼。
不愧是八面玲珑的商人,陶然这捧人的功夫就够他学上好一阵子的了。
存秦,乱赵,退魏,引齐韩之兵,和楚越之争。
这话说的可是太漂亮了。
要不是方源心里明白自己的斤两,还差点就信以为真了。
存秦,乱赵,退魏,他勉强可以认。
但引齐韩之兵攻魏,就和他八竿子打不着了。
齐韩能够如此之快的缔结同盟,必定是有高人从中撮合。
如果不是齐韩牵制,他赴魏和谈绝对不会那么轻松。
而从楚国搬来救兵,暂时的平息楚越之争,则是因为秦国许以重利,而楚王也拎得清孰轻孰重,所以暂时性的和越国休战而已。
现在陶然把这些功劳都算在他的头上,不免有些捧杀的意思。
方源赶忙回道:“我方源不过一平平庸人,如今周游各国,连衣食都不能暖足,如何能与富甲天下的子贡相提并论呢?
而您经营各地的产业,不仅自己衣食丰足,也富裕了百姓的生活,您这样的人才是如子贡般的人物啊。”
陶然笑眯眯的说道:“方先生此言差矣。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您是没有机会富裕吗?
您只是不愿意按照错误的方法,去获取财富罢了。
当年季氏比周天子左右的卿士还要富有,但冉求还继续帮他搜刮百姓来增加他的钱财。
于是孔子说:“他不是我的学生了,你们可以大张旗鼓地去攻击他吧!”
如今我的富裕只是得到了财富的形,而您的贫寒却是得到了财富的意啊!
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臆则屡中。
(颜回这个人呀,他的道德修养已经差不多了,可是他常常很贫困。子贡不做官而去从商,猜测行情,竟每每猜中)
由此可见,评价一个人应当从他的德行出发。
孔子这样的圣人都常常为弟子颜回的贫寒而鸣不平。
让您这样的人贫寒,这绝不是您的罪过,而是天下的罪过啊!”
方源听了这话,知道再和他辩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要不说和古人说话累呢?
要搁在现代,夸你你就兜着,可现在他和陶然竟然能为了俩人谁比较贤能争论起来。
方源摇头叹息道:“孔子晚年曾经叹息:曾跟我在陈国、蔡国之间遭受困厄的弟子们,现在都不在我的身边了。
由此可见,单纯凭借高尚的品德是无法聚拢人心治理天下的。
我曾向楚仁先生求道,向他寻求治理国家的策略。而他引领我来到东市,恐怕就是让我向您求学吧?
如果您真的认为我贤能的话,希望您能不吝赐教,传授我治理国家的方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