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中国的大年,松冈也就算过了个关。这段时间松冈喜忧参半,喜的是自从“亲善政府”成立之后,“亲善怀柔”从形式到内容都有了着落,夏侯舒城等人的实业日益兴隆起来。现在,粮食问题基本上已经解决了,所有的工厂都以各种名目大力收购,尤其是古井坊老号,粮食的需要量异乎寻常地增大了几十倍。松冈的账是这样算的:第一,能够以收购的方式搞到粮食,就没有必要以其他的,比如说用武力的方式去搞粮食;收购粮食投入的成本,能用纸钞或银元,就不要用“皇军”士兵的性命。第二,用于收购的货币用不着从天皇那里支付,在陆安州花的钱,实际上就是从鲁南或者淮北“征集”的,那些商行钱庄里的钱有的是;除了金银财宝,“皇军”没有打算把那些奇奇怪怪的钞票带回大日本帝国去。第三,能以工业或贸易的形式出现;就不以军用的形式出现;这样不仅可以避免刺激占领地老百姓的感情,还可以保密。搞粮食是一件长期的事情,稳住老百姓是很重要的。在这中间,夏侯舒城等“皇协官员”发了大财。宫临济向松冈告发说,“皇军”以每块大洋五十斤稻谷的价格支付给“亲善政府”,但是“亲善政府”是以每块大洋八十斤稻谷的价格征收。仅此一项,“亲善政府”每月可得大洋七千五百块,夏侯舒城本人每月渔利两千余元。加上搭乘“皇军”征粮这条大船,强买强卖,低价进粮,高价出酒,这一项夏侯舒城每月渔利至少又是两千余元。再加上“皇军”给他的薪水,夏侯舒城每月收入在六千块银元以上。这简直就是半个皇上的收入。松冈听了笑笑,未置可否。宫临济提醒松冈,夏侯舒城这笔钱来路清楚,去向不明,他要这些钱干什么?松冈说,他是一个生意人,你把天下的钱都给他,他也不嫌多。宫临济说,我听说他派人到南方买车床,难道他想办工厂不成?松冈警觉了,眉头一皱,背着手踱了两圈,自言自语地说,这倒是个新情况。可是他办工厂,在哪里办呢?难道在地下?宫临济说,说不定他跟天茱山有来往呢,如果真的是这样,可能就有大动作了。松冈突然抬头,目光尖锐地看着宫临济,看得宫临济心里直发毛。看了一会儿,松冈说,宫君,你们都是“皇军”的盟友,要精诚团结,说话要有依据,互相拆台的事情少干。宫临济说,太君……松冈挥挥手说,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再说了。不过,你们可以秘密监视,明白吗?宫临济顿时腰杆一挺说,明白,太君!春节前后,武汉外围李宗仁的部队又同日军大战了一场。石原次郎向松冈催逼粮食的电报一封接着一封。松冈联队向武汉方向提供了两批将近四百万斤粮食,另有一批鸡鸭鱼肉和烟酒糖茶,受到了石原次郎的嘉勉。当然,松冈做这些事并不是为了受到嘉勉,他连升官的想法也没有。大日本帝国正在进行“东亚圣战”,松冈联队所做的一切,都是职责范围的事情。只是,在欣慰之余,又有很多事情让松冈心里非常不痛快。首先一个就是袭击日军士兵事件,近一个月来,在“亲善模范区”桃花坞和安丰、庐苏等地,不断出现狙击日军官兵事件,零星地打,成群结队也打;日军单独行动的时候打,同“皇协军”一起行动的时候还打。“皇军”是不怕死的,但是也被这种不明不白的类似恐怖行动的狙击搞得风声鹤唳,这实在是对“皇军”的极大伤害和戏弄,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少“皇军”军官向松冈反映,是“皇协军”出了问题,因为“皇协军”在同“皇军”一起行动的时候总是安然无恙。松冈并不轻信,对于中国兵法上的“用间”,松冈是有研究的。但是,松冈也不排除“皇协军”内部有抗日分子,不是全部,也不是部分,而是少数。因此松冈并没有对“皇协军”采取什么大动作,只是交代原信,暗中注意。过了两天,又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松冈终于有点沉不住气了。“满洲国亲善团”团长、现任陆安州伪警察署长的董矸石向松冈报告说,在江淮“皇协军”一师,发现有不少官兵私藏中国抗日分子的传单,这些传单宣扬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日本鬼子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号召“皇协军”官兵弃暗投明,回到爱国抗日战线上。问题的严重性不在于传单是怎么说的,而在于许多“皇协军”官兵把抗日分子的“爱国证”藏了起来。也就是说,只要有机会,“皇协军”的官兵就可以凭着这些“爱国证”倒戈。这种行为潜在的危险是巨大的,松冈不能对此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