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升的马蹄声刚刚远了,便又听马蹄声慢慢又近,铁浪以为黄升去而复回,便迎了上去。谁知来的却是适才别过的童力,童力下马便执了铁浪的手臂往门里去。
“铁兄弟,据鄜延都监黄德和上书说,三川口之战乃是麟延副总管刘平降了李元昊造成的,圣上适才已命人围了刘平的府邸。”童力快速道。
铁浪认识刘平,觉得这人虽有些油滑,却端不是降敌的人,便要相问,却听童力又道:“圣上毕竟不完全信,否则便不只是围了府邸这么简单。”铁浪松了口气道:“圣上遇事冷静,当真是圣主。”
童力听了大喜,摇着铁浪的手臂道:“铁兄弟当真如此认为?”
铁浪不解的看着童力道:“这又有何虚假?”
童力大笑道:“兄弟这话,我定会原话学给圣上听。圣上想来也会开心。”
铁浪当然不知道此间来龙去脉,便问童力道:“童大哥又来便是告知我这事?”
童力勉强收了笑容道:“圣上明日便派殿中侍御史文大人去边地查清此事。”
铁浪点头道:“正该如此。”
心中却仍是不解,心道,这事皇帝用不着给自己说的。
童力却接着道:“圣上想让铁兄弟也一并西去,暗中调查此事。”铁浪听了先是一喜,随即心里便咯噔一下:这殿中侍御史已是皇帝心腹了,缘何还要自己暗中调查,莫不是皇帝连心腹都不信任吗? 童力见铁浪不语,以为他不想去,便问道:“铁兄弟莫不是对西去有什么担忧?”
铁浪回过神道:“为圣上分忧正是我辈的职责,又有什么担忧。”
童力心下对铁浪走神的缘由好像猜到一二,便点头道:“铁兄弟,帝王家唯有信难啊。”
童力便拱手告别,走了两步又回头道:“铁兄弟还有一事请教,圣上适才问我,霍去病八百骑便封狼居胥,缘何我们大宋边军不能如此威风?”
铁浪再听这话一阵语塞,最终还是气哼哼道:“若这霍去病在敌营呢?”
童力听了一怔,稍加咀嚼便是一喜,随即又是一惊,疾步出门上马而去,马行出数十步才道:“铁兄弟,今夜你两句话我都会秉明圣上,多谢多谢。”
第二日午时,门吏便禀告正准备吃午餐的铁浪道:“侯爷,门外有个文大人求见?”
铁浪想了一遍也不记得识得什么文大人,正要拒之门外,突然想起昨日童力提及的文彦博,便连忙迎了出去。 文彦博的相貌让铁浪眼前一亮,此人面皮白净,美髯飘逸,一副儒生相貌,眉眼间却又英气逼人,实非一般文官可比。这人的相貌若好了,便给人不错的第一印象,由是,铁浪破天荒的对一个陌生人出奇的热情。 文彦博倒是不卑不亢和铁浪聊作寒暄便切入正题:“侯爷,圣上命我西北查清王平降了党项一事,想来侯爷也知道了。”
铁浪点了点头,却不知文彦博此来为何,便试探道:“略知一二,却不知文大人今番前来有何计议?”
文彦博依旧不卑不亢道:“自昨日得了圣意,下官便没闲着,我查阅了黄德和和刘平过往履历,又走访了十余位两位的故人,对二人过往有所枝节也略知一二。”
铁浪心道:“你自己查你的,告诉我有是何意。”
嘴里却道:“文大人思虑周全,必能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文彦博见铁浪竟不问自己略知的一二,也是一怔,略作沉思接着道:“侯爷,王平一门两百余人业已全部捆入狱中了。”
铁浪不由的一惊:“不是说只是把府邸围了吗,怎的又捆入狱中了?”
文彦博眼神波动一下,才轻轻道:“黄德和黄大人在朝中结交颇广,众议之下,圣上亦难以自主。”
铁浪凝神看了文彦博一眼,想看出他到底想说什么,文彦博也直视着铁浪,许久,铁浪一字一句的问文彦博:“文大人,这可是两百多条人命,切莫负了人间正道。”
文彦博也一字一句道:“下官自然要秉公办理,只是还请侯爷相助。”
铁浪见文彦博终于说让自己相助,不由一怔:“调查这等曲直铁某可不得要领啊。”
文彦博道:“侯爷,此事未明之前,不止王平一门命悬一线,那黄大人一门亦是如此。”
铁浪顿时明白,连忙点头道:“如是说,若黄德和诬告王大人,那黄家一门只怕连入狱也省了去了。”
文彦博点头道:“正是如此,前日,下官正是想到此节才恳请陛下着人维护下官一行人的安全。”
铁浪一下全明白了,不由哈哈大笑道:“我还道陛下怎的让我去西北,原来皆拜文大人所赐。”
铁浪说的是心里的话,他当真是感激文彦博给的这个离京的机会。文彦博却以为铁浪怪他给自己找了事端。
文彦博起身施礼道:“侯爷莫怪下官,下官也未料到圣上会差使了侯爷”顿一顿又道:“下官查看黄大人在朝中的结交脉络,方知圣上差使侯爷实乃第一上策。”铁浪当然也知道了,朝中能护佑文彦博一行人,并且和黄德和毫无瓜葛的人只怕只有自己,便慨然道:“为陛下,为边将,铁某亦当全力维护文大人一行周全。”
临近出发的日子,黄升本要再遣派几个军中高手一块照应使团,铁浪便征求了文彦博的意见,文彦博眼波流动道:“侯爷,圣上之忧我辈当记心怀。”
铁浪也顿悟道:“是了是了,黄大哥,黄大人端的是好心,只怕下边人心便乱了。”
嘴里说着,心中却有了计议。
出得潼关,铁浪便跟文彦博道:“文大人,出得此关便凶险倍增,我们当择白日疾行,早出早宿才是。”文彦博手下统共带了五个小吏,其他护卫随从一并未带,见铁浪如此说,便着一小吏道:“奉壹,我从政事堂讨了个手令,你日夜兼程前去,沿途但有驿站,使其白日必备良驹数匹,早餐必要寅时备好,且置办随带午餐,而晚餐务必要酒肉齐全,若是哪个出了差池,文某到时必让他人头落地。”
奉壹小吏甚是沉稳,将文彦博的要求复述一遍,便打马飞奔而去。铁浪见文彦博如此安排不由暗赞道:“此人心思缜密,且有雷厉风行的气魄,未来想必可期。”
其不知,这文彦博后来果真历时四朝,出将入相五十余载。
有了奉壹的前站,铁浪和文彦博一行人昼行夜伏,不日便到了延庆路境,此时铁浪和文彦博早已混的熟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