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到了花园的凉亭里。
手腕上的血雾，因为她和一个男人独处而躁动着，宋苒不断地摩挲着手腕，尽力安抚，才让他冷静下来。
汤姆显然很犹豫纠结，没有注意到她奇怪的举动。
宋苒：“三皇子，您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其实，根据她的经验来看，已经能够猜到汤姆想说什么。
果然，汤姆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艾娜，或许你很难相信，但是我想告诉你……”
血雾又开始躁动了，宋苒在心里叫他：【厄斯宾得，冷静点。】
感受到莫名的阴冷气息，汤姆打了个寒战，停顿了一秒才接着把最后一句说完：“你是我的亲妹妹。”
猜中了。
宋苒立刻做出惊讶震惊的表情，难以置信地说：“这，这怎么可能呢。”
她的眼神清澈，带着点哀伤，“殿下，我只是一个从小在贫民窟长大的女孩儿罢了，而您是尊贵的王室，我怎么，怎么可能是您的亲妹妹呢？”
汤姆也跟着哀伤起来，他有一双湛蓝色的眼睛，轻易就能让人卸下心防：“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当初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闯下大祸，母妃也不会还怀着孕就被父王赶出宫。这么多年，我以为母妃早就流产死了，没想到还能遇见你。”
涉及到王室隐秘，汤姆没有说太多，他只是露出难过的表情，甚至眼睛里都出现了泪花。
见少女还是一脸的不信任，他只好说，“艾娜，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去问温德尔神官。神明在上，神会为你证明一切的。”
“如果你想要恢复公主的身份，”汤姆低下头，隐秘地笑了一下，伸出手自然地碰了一下她的肩膀，姿态如同一个疼爱妹妹的好哥哥，“等日后我做了国王，一定会给你比如今在神殿还要风光的生活。艾娜，不要否认，也不要急着拒绝。珍妮和我说过的，你想要这一切，不是吗？”
被他触碰过的肩膀，传来奇异的麻痹感，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肩头一直涌流到了手心。
宋苒没有低头看，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汤姆说完自己想说的，走到一边的灌木中，拉起跑来偷看的珍妮，离开了。
*
这人很奇怪。
宋苒还没来得及细究他话中的含义，在他离开的瞬间，一直被她死死安抚的血雾，终于克制不住地离开了她的手腕。
【艾娜。】
血雾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再次席卷了整个空间，将她亲密地包裹其中。
刚刚汤姆在触碰少女肩膀的时候，血雾就已经快要忍不住出现砍断那双手了，只不过顾及着少女，才没有行动。
汤姆说的那些话，对血雾而言很难理解，也不想理解，他的所有意志，都只为少女一人存在。
思绪被打断，宋苒说：【厄斯宾得，不要闹。】
可这一次，血雾没有听她的，反而变本加厉，因为他克制不住了。
他刚刚忍了太久。
因为爱意值没有到五颗星，所以并未被完全杀死的厄斯宾得拥有比之前更强大的力量。他本就是神官的恶与黑暗面，如今神官的堕落与黑化，只会不断加剧他的力量。
现在，只要他不想被别人看到，哪怕是温德尔也无法发现他。
但她要是待在一个地方太久，也会引起怀疑。
而现在，还不是将厄斯宾得的存在暴露出来的时候。
于是宋苒在凉亭坐下，闭上眼睛，靠着椅子假装睡觉。
【厄斯宾得，我需要回神殿了。】她这么对血雾说着。
但是没有得到回应。
厄斯宾得痴迷地注视她的容貌与每一寸肌肤——在她参加舞会和那些所谓贵族交谈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只不过少女安抚着他，制止着他，不允许他放肆。
而现在，那该死的舞会终于结束，那些不该出现的人也都离开。
他的视线从头顶戴着闪着光的发饰，到闭着眼睛轻轻颤动的眼睫，然后是白皙透红的双颊，小巧的鼻梁，如樱桃一般的唇，然后往下……
她的模样，轻易地勾动了他的记忆。
不，或许不应该将它称作记忆，因为那只是一些忽然蹦现出来的零散的，割裂的画面：
——浴池里，少女被朦胧的白雾包裹，露出半边莹润的肩膀。
——棺材里，她与他近在咫尺，连呼吸都亲密地缠绕在一起。
——大殿中，少女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唇边绽开恶意的微笑，一滴血悬在她指尖，像是施舍，又或是高高在上的赐予。
——……
这些破碎的画面全部浮现出来，而每一幅画面都是她。
不同于现在她表现出来的干净清澈，那些画面中，她恶劣，贪婪，顽劣，却让人感到了罪恶的甜美。
血雾是没有心脏的。
但此刻却仿佛听到了“砰砰砰”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并没有回忆起更多的画面，但足够了。
因为眼前的少女，比那些画面更鲜活，更诱人。
他没有去找别的身躯承载自己，而是在血雾在不断翻滚中，慢慢凝聚着自己的身体。
漆黑的长发，猩红的眼瞳，苍白的肤色，以及凌厉却又透着艳色的眉眼，以及那颗小小的红色泪痣。
在寂静里，他伸手，摸上少女白皙的脸颊。
十字架在逐渐变得温热，因为她离开神殿太久，代表光明和仁慈的银发神官忍不住唤她：“艾娜。”
同一时间，有着和神官相同容貌，是由神官身上所有“恶”与黑暗汇聚而成的黑发青年，也在低低唤她：【艾娜。】
一声温和轻柔，一声低沉嘶哑。
两道声音奇异地融合在一起，莫名让少女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银发神官没有发现异常，更不知道他想杀死的另一个自己，正在宋苒面前慢慢俯身。
“艾娜，该回来了。”神官说。
少女没有回应，也给不了他回应。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是黑发青年正在亲吻她。温柔的，充满占有欲和疯狂爱意的吻。
她的眼睫因为这个吻不断颤动。
看不到这一切的神官轻笑：“是在装睡吗？”
与此同时，吻她的黑发青年说：【艾娜，张开//嘴好吗。】
她的眼睫颤动地更加厉害。
她始终闭着眼，于是触觉更加清晰。
【厄斯宾得，】少女带着怒意叫他，【够了。】
【不够。】他低低地说，手放在她脑后，压近。
再这样下去，场面就不可控了。
宋苒的声音冷下来：【你忘记了吗？不听话的话，我就不会再喜欢你了。】
黑发青年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