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书墨已经把事情跟说清楚了,县令一声令下,衙役们齐齐奔向偏方。
本来里正还心怀一丝侥幸,如今只剩下恐惧,他怨恨地盯着宋勉,本以为是个蠢的,却不想是在扮猪吃老虎,兜兜转转蠢的是他,早知道,早知道他就应该……
宋勉就那样站的笔直,正迎向里正的目光,毫不惧怕。
里正收回目光缩了缩身子,就算早知道他也改变不了什么,这些他惹不起。
衙役们的动作干净利落,不仅把人从偏房里抬了出来,还顺手把里正一家绑了,免得有人脑子不清楚伤着了大人们。
把人抬到院子里的空地上,宋勉他们这才看清,是个身量不大的男孩,看起来十来岁的样子,浑身是血,新伤盖在旧伤上密密麻麻,放眼看去全身竟找不到一处好地方。
别说宋勉难受,饶的是方泊端见过了血的人,看着男孩这副模样,他心里都难受。
还是个孩子啊,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
里正见男孩被抬出来,心知是躲不过了,跪在地上忙将事情原委说出,不求放过他们只求能够开恩。
男孩名叫大铁,今年十一了,去年冬天征兵他爹被征走,没多久就有消息传来说他爹死在战场上了。
战争结束了官府给他家发了抚恤的银子,是里正领回来的,当时里正家正在为孙子们娶媳妇的彩礼钱发愁,见到抚恤银里正动了歪心思。
“大铁一家没什么亲戚,他爷奶就只有他爹一个儿子,他爹一死爷奶受不了打击也都先后去世,他娘不久后也撒手走了,我们便收养了大铁,占了他爹的抚恤银让这孩子日日干活,干不好就挨打,大人我们错了,我们这就把银子还给大铁,求您别治我们的罪。”里正跪在地上,双手拽着县令的衣摆,涕泗横流,看上去好不可怜。
可惜在场的都是人精哪会听不出来他的话里有水分。
县令一把踢开里正,怒道,“他爷奶和娘亲当真是因为伤心过度死掉的?”
里正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是真的,小人不敢欺瞒大人。”
方泊端负手站在一旁,“是不是真的用刑看看就知道了,唉,留哥儿扶为师进去吧,年纪大了见不得血腥的场面。”
宋勉闻言搀扶着方泊端的胳膊朝屋里走去。
没走两步就被里正家儿媳拽住了衣摆。
“大人别用刑,别用刑,我们招,我们什么都招。”眼前的人连看着浑身是血的大铁眼都能不眨一下,他都受不了的血腥场面那该是什么样啊。
“老二家的,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里正怒斥道。
“爹,大郎二郎还小,他们受不住啊。”
里正想到自己的两个重孙,语气带了些祈求,“是小人,是小人贪图抚恤的银子,所以故意在大铁爷奶面前提起他们儿子死了,他们才受不住急火攻心走了的,也是小人让小人的大儿、二儿勒死了大铁娘,对外说是大铁娘承受不住自杀了,都是小人的主意,大人你要杀就杀小人吧。”
县令没有理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示意衙役把里正一家拉下去,至于到底怎么判罚还需要律法处理,可不是求情就能了的,尤其是方大人还在这里,他更要秉公执法。
“大人案件已经明了,那这孩子?”县令指着地上的大铁问道。
“就先留在这儿吧,受伤太重,去县衙一路太折腾了。”
“大人不回县衙吗?”
方泊端摇了摇头,县令知趣地没再多问反而说道,“大人独自留在这里不安全,留下一些衙役可好?”
这次方泊端没再拒绝,刚处理了里正一家保不齐会有脑子不清醒的来找麻烦,留下衙役也好。
送走县令方泊端便回屋休息去了,剩下的事情他交给了宋勉,也是想看看宋勉会怎么处理。
宋勉先是让人把大铁抬到屋里,又派人去请了大夫,安排好衙役,宋勉端着一盆水回了屋。
看着躺在炕上的大铁宋勉叹了口气,将帕子在水里浸湿,拧干后,一点点为大铁擦拭着四肢,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
大铁只是在刚看到衙役的时候吓得晕了过去,在院子里就醒来,只是一直在装晕。
感觉到有人在帮他擦拭胳膊,尤其那人还是秀才公,大铁紧闭的眼角流出一滴清泪。
“我弄疼你了吗?”宋勉开口说道。
他知道大铁已经醒了,刚才抓住大铁胳膊的时候大铁下意识的想躲,只不过大铁不出声他就一直装作不知道,直到刚才看见大铁流泪他才问道。
装晕被识破大铁有些羞哧,“没,没弄疼,不疼。”
“一会儿大夫就来了,你不要担心。”
“谢谢秀才公救我。”
宋勉透洗着帕子,“这有什么的,你安心养伤就好。”
大铁咬着嘴唇,村里他是呆不下去了,因为他里正一家被抓去了县衙,里正一家的亲戚肯定不会放过他,而且都知道他有抚恤银,没有里正一家还会有其他人家打银子的主意,到时候他保住命都会难。
他想着跟在秀才公他们离开,但是又觉得人家已经救了他的命,他再麻烦人家会不会惹人厌烦。
思虑再三大铁下定决心,哪怕是当牛做马他都要跟着离开,留在这儿他只有死路一条。
“秀才公大铁求你带我一块走吧,大铁为你当牛做马。”
大铁跪在宋勉面前,不住地磕头,不过几下额头就破了。
宋勉看着跪在地上的大铁,除了心疼外还觉得委屈,他刚擦干净的腿啊,这一跪就又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