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莫云溪问道。
柳文枫秉了秉手,答曰:“小生柳文枫。”
闻言,莫云溪又将眼前之人打量几眼,此人瞧着书生气十足,方才又能那样快的猜出来是辜之琰的字,可不简单。
柳文枫来时就端了一杯酒,这时两厢没了话,他便一举酒杯,嘴角扬起弧度,“莫厂公眼光不凡,想来亦是深好书法之人,这一杯酒,小生敬您。”
这突如其来的敬酒,叫莫云溪有点反应不过来。
席间那么多人个个儿都想来给她敬酒,但却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并未有一个人真的过来,我不是坐在那里观望着,心里跃跃欲试,又紧张又害怕,又满是期待。
旁边侍宴的婢女早被打发走了,这种场合,莫云溪从来都是由青玄和墨七两个人亲自伺候的。
在看到莫云溪眼中的笑意时,青玄才上前提起酒壶,倒了一杯酒奉过去。
看莫云溪举杯,柳文枫心内松一口气,自己敬的酒她喝了,那就说明这一份初印象不算差。
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柳文枫也没刚才那么紧张了,低头以袖作掩,缓缓喝完自己的那杯酒。
趁着他喝酒的空档,青玄附在莫云溪耳边说了几句话,正巧被柳文枫喝完酒抬头的那一刻看见了。
柳文枫心下留意,刚才第一眼看见莫云溪的时候,他就瞧见了后头的青玄。
先前和那个孩子在西厂大门口时就遇见了这位,既是莫云溪的心腹,想来在人跟前也是十分说得上话的。
柳文枫一开始心里头就有些不安,忐忑着不知青玄是否还记得自己,如今瞧见眼前的场面,心里也有了数。
果不其然,在青玄说完话,直起身子之后,莫云溪朝他看过去的目光里就比方才带了几点不寻常。
柳文枫心里咯噔一下,大脑飞快运转,想到了对策,整个人又平静下来,笑着开了口,“说来也是有缘,小生与莫厂公身后的这位先生似乎有过一面之缘。”
他主动将此事说出来,就比青玄同莫云溪说了,自己还毫不提及的要好,至少能够打消莫云溪一半的怀疑。
柳文枫自信无比,说出这话之后,站在那里就恢复到了极其自然的状态,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莫云溪佯装好奇,眼神中还像模像样的带了几分疑惑,“哦?”
青玄站在他身后,望向柳文枫的目光格外意味深长,旁边的墨七虽不知发生了何事,这也能感受到青玄的不对劲。
他们两个相处日久,但凡对方心里头有什么事儿,浑身上下就都会透出来那种不寻常的感觉,彼此能感受得到。
墨七看看青玄,又看看莫云溪,见这两人面色都如常,最终便将目光锁定了柳文枫。
只听得柳文枫说道:“前些日子小生初入京中,对上京城不甚熟悉,在西厂附近迷了路,所幸得一位心善的小公子引路,才不致流落京城街头。”
他说着,到最后时还略有些自嘲地一笑,将那日的情景说出来是这般自然,一点也不像有意为之。
听着他说“小公子”,莫云溪怔了一瞬,刚朝青玄看过去,瞬间就自己反应过来。
柳文枫口中的小公子,多半说的就是小巫。
只是……小公子……?
莫云溪心底的迷惑未曾表现在脸上,也并未对此表示什么,只笑望着他,提起了今日之事。
“本官答应你的一个要求,什么时候都作数,今日没想好也无妨,日后倘若什么时候想好了,只管来西厂。”
几滴酒顺着杯沿晃洒出来,莫云溪接过青玄递过来的帕子,边沾着手上的酒边说着,“无论什么,本官一概应允。”
她语气悠悠,含了几许慵懒,柳文枫只躬身一应,“小生多谢莫厂公。”
感受到棠棣厅内无数道炽热的目光从背后射过来,柳文枫略略抬眸望了一眼莫云溪,拱手又道:“那小生便不打扰厂公雅兴了。”
酒也敬完了,第一印象也留得不错,柳文枫自然明白此时不是最好的机会,待莫云溪点头之后就立刻折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与莫云溪有过多交谈,少不了引人注意,成为众矢之的也未可知。
何况他今日在昏礼之前抢在众人前头猜出了那幅喜轴的书者,出了不小的风头,定有许多人对他不满。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他不是不懂。
回了席间落座,柳文枫的心思也不曾有一刻安生,目光时不时往莫云溪那边瞥一眼,暗自憧憬着,想象着未来的景况。
夜宴如常进行,一晚风平浪静,席间并无什么事发生。
来客里有与莫云溪相熟的朝中官员在酒过三巡后也来敬酒,拉扯感情。
有人起了头,后头来敬酒攀谈的人也越发多起来,更有不少莫云溪从无印象的人也来敬酒,只碍于场面需要,不想薄了薛府的面子,她便也安然受着。
薛府的热闹持续到戌末才堪堪结束,这场大戏在弯月高挂,众人三三两两走出薛府时落了幕。
被薛朝希和薛松文亲送到府外,莫云溪发觉薛朝希脸上的笑很是真切,也不知这老头儿还记不记自己撬了他“未出世的孙子”的仇。
寒暄了两句,莫云溪上了轿,随着一声“起轿”,感受到一瞬失重,带了点酒意这种感觉更加明显。
轿子徐徐前行,几个轿夫着意走得很慢,墨七青玄跟轿而行。
没走出多远,青玄就忍不住同墨七提起柳文枫,为他解释着方才在薛府时的异样神情是为何事。
墨七听得入神,两个人边说着,边不时朝轿子里望一眼。
轿子里的人却始终一句话都没有,也不知是否在听他们的交谈。
今夜薛林两家的昏礼在上京城中传开来,两三日过后,大街小巷里议论的中心也依旧是初二那夜的喜宴。
原本可以算得上是冷冷清清的喜宴在莫云溪到来之后一转凄清,热闹得仿佛皇帝寿辰宫中办千叟宴时一样。
这样戏剧性十足的事情,又事关朝中几位大员,自然在民间传得极快,为百姓们茶余饭后所津津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