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带来的影响仍没有完全消退，尽管是一年中最热闹喜庆的时期，金陵城中也有凋敝之景。
这座屹立南国五千多万年的圣城，经历过的大小战火不知凡几，每次凋敝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重现繁华。
不过，在战争刚刚结束时就能举办上元灯会，吴朝廷对民生的重视也可见一斑。
大街上的人不算多，不如往年热闹，但从行人的脸上能看到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大概百姓们也觉得在大战后热闹一下，能冲淡战争带来的伤痛吧。
青榆和雪芳挽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白云馨在跟羽银泠聊着这段日子以来发生在扬州的事；龙舜和华剡、华鸾则离龙尧和唐婉宁远远的，实在是受不了这夫妻俩甜蜜的样子。
两家的男主人跟在后面，看着这一幕，尤其是龙卿言，久违地感觉到了一种宁静。
“说起来，魔教通缉鬼方有结果了么？”华烨问道。
“没有。”龙卿言耸了耸肩，说道，“鬼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在策划了当初针对明世和衿儿的事情后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苏狗子赢过他一次，估计是他发现不能在同境界打败苏狗子，所以躲回鬼之森去了也说不定。”
“有道理，现在九州各地都为鬼族暗桩的事发愁，在这个风波平息下去之前，估计鬼族是不会有什么动作了。”华烨点头道，“要不然，他们就等于自投罗网，和找死没区别。”
“是啊，蹦得越欢，死得越快嘛。”龙卿言撇嘴道，“还好咱们六宗联盟里的鬼族暗桩早就清理掉了，要不然也是个大麻烦。”
“对了老大，当初你们三个去西神州，干嘛不带上我们啊？”华烨纳闷地问道。
“带你们去做什么？”龙卿言翻了个白眼，“是去当观众么？还是去帮我们分担杀孽？”
“呃……算了，咱们先去春风楼吧，老苏一家子还在等着呢。”华烨挠了挠头，很干脆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三人组和六大至尊的西方之行，那可是造下了相当大的杀孽，直接或间接死在他们手中的西方生灵数都数不过来，西方龙族的卵至今都还在龙冢之中，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华烨也明白，龙卿言、苏辰和曦月这般做，就是想把亲友们都排除在那无形的因果之中，不想他们的未来因此受到太大影响。
因果这玩意儿说不清道不明，三人组等于是种下了一个恶因，是否会结出一个恶果说不好，什么时候会有果也说不好。但他们敢做，显然是抛开了一切顾虑，也有信心能化解可能出现的恶果。
交给他们三个来扛，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华烨这般想着，不由得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有话本里那些主角的命就是好啊，我怎么就没这个命呢。”
“……”龙卿言又送了他一个大白眼，懒得搭理他了。
两人正聊着，龙舜、华剡和华鸾满脸生无可恋地跑了过来，龙卿言笑着问他们怎么回事，华鸾悲愤地说道：“叔，我们实在是受不了尧哥和嫂子了，你看他们那副你侬我侬的样子！”
龙舜和华剡还委屈地点头，龙卿言和华烨哈哈一笑，华烨还说道：“乖女，你要是看不惯，你也找一个啊！”
“臭老爹！”华鸾瞪了父亲一眼，果断撇下他去找自己娘告状了。
“小舜，剡儿，你们也是，多大的人了，能不能有点出息。”龙卿言故作嫌弃地说道，“说不定大尧和婉宁孩子都有了，你俩都还是单身呢，光羡慕有什么用，自己也去找一个呗。”
“就是就是，赶紧去找一个，我还等着当爷爷呢。”华烨煞有介事地说道。
“……”龙舜和华剡觉得很无辜，他俩咋就被催上婚了呢？
那边厢，华鸾显然也没在亲娘那里讨了好，还被雪芳、青榆四个女人给说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至于龙尧和唐婉宁，就跟没看见兄弟姐妹一样，挽在一起有说有笑，那动作亲密极了。
……
春风楼总店，那个久违的三楼雅间里。
苏辰夫妻带着儿女还有南宫旻一家三口总算等到了龙族的两家子，曦月倒是没来，据说是北冥的科武研发进入了新的阶段，她得盯着。
南宫无锋在被锤炼了这么两年后，也总算没有辜负他的天赋，年前顺利出关晋升到了散仙境，修为都快追上南宫旻这一辈人了。
“本来还想把君澜叫上一起的，结果那丫头说就留在剑宗过节。”苏辰还无奈地说出了这么一个消息，“祁安和姝儿也是，说是先回青丘去呆几天，再去海国呆两天。”八壹中文網
“卓君澜？就是你的三弟子？”龙卿言愣了下神。
“嗯，其他弟子都只算是记名弟子，但君澜其实是我的入室弟子。”苏辰更无奈了，“当初就不该瞒着徒儿们，要不现在君澜就能大大方方地跟我们一起来聚会了。”
“鬼知道你当初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非得让君澜瞒着身份。”花霁语无情地吐槽道。
“老爹果然就没靠谱过。”苏语认真地点了点头。
“嗯嗯，说得有理。”一大伙人居然都赞同了花霁语的话。
苏辰脑袋都快垂到地上去了，不服气地说道：“亦谣、霁语、仙儿，当初你们也是同意了的啊！”
“我们那还不是给你面子啊，免得你这个当师父的在徒儿面前一点威望都没有。”宫亦谣轻飘飘地说道，甩锅甩得相当果断。
“不谈这个话题了，夫君都快哭了。”紫仙轻笑道，招呼着大伙入座。
苏辰被三个媳妇儿彻底打败了，而紫仙是真的学坏了，以前那个单纯、天真、凡事都只向着他的紫仙一去不复返了……
“老爹，你放心，娘亲们还是爱你的。”苏紫暖心地安慰道。
“只不过是觉得逗你特好玩而已。”羽银泠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
“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你苏狗子了吧？”龙卿言坏笑道。
“你丫闭嘴！”青榆瞪了龙卿言一眼，不满地说道，“取得什么鬼绰号，能不能文雅点？”
“是啊，老大你怎么不给冥主大人取个绰号呢？”华烨贼兮兮地说道。
“他敢么？”雪芳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咱家夫君是真不敢。”白云馨忍不住笑了起来。
龙卿言：“……”
幸好还有几个小辈不敢开口，要不龙卿言都得怀疑龙生去了，明明是在调侃姓苏的，怎么就又炮轰起他来了？青榆到底是不是他媳妇儿啊？
苏狗子笑得很欢乐，龙卿言都想揍他了。
玩笑之后，苏辰从随身的储物玉佩里拿出了五个金属手环，分别交给了龙尧、唐婉宁、龙舜、华剡和华鸾。
“这是月神套装，就是之前阿月说送给你们的单兵科武。”苏辰说道。
“这等了有两年，终于是拿到货了。”华烨啧啧道，“老苏，这玩意儿好使不？”
“嗯，相当好用，孩子们有了月神套装，对付绝仙反正是不成问题。”苏辰笑着点了点头。
龙尧等五人立刻就两眼放光，华鸾兴冲冲地说道：“那以后我就可以随便欺负老爹了！”
“去，想什么呢？！”华烨气道。
“别多想，你爹要收拾你还是绰绰有余的。”雪芳哼哼道。
第一批月神套装历经两年总算是全部制作了出来，包括沐清荷、霜凌梅、羽倾、淇姝、卓君澜和南宫无锋，曦月是一个都没忘记。而且她还在考虑月神套装的量产，争取让剑宗的其他弟子和各家出色、受重视的小辈都能拥有，只是因为原材料有限的问题，月神套装要实现量产有些不可能。
“为什么她不通过天工阁来做一笔生意，换取足够的制作材料啊？”羽银泠不解地问道。
“这东西还是不要大量问世的好，否则没了神秘性，使用效果肯定会大打折扣。”宫亦谣解释道，“而且科技的产物流入人世太多，很容易和修界的固有观念相冲突，会引发什么后果还未可知。”
“嗯，所以阿月从一开始就打算将科技的普及控制在六宗联盟内，而不考虑普世。”苏辰说道。
“那还真是可惜了。”羽银泠摇了摇头，有些遗憾。
“没什么可惜的，你想想科技武器要是流入凡间会是什么后果。”白云馨轻叹道，“刀枪剑戟的战争就已经很惨烈了，如果换成是科武，那战场上的白骨只怕会更多。”
“说不定连骨灰都不存在呢。”花霁语幽幽地说道，“当初旻儿试验月神套装的时候，虽然威胁不到夫君，可我和亦谣、仙儿是真真感觉到了威胁的。要是用在凡人身上，只会尸骨无存。”
奔着杀伤绝仙而去的月神套装，装备的每一种武器都威力巨大，连绝仙都能灭杀得尸骨无存，更别提凡人了。
“所以，凡间能不能发展出科技，就顺应自然吧，咱们何必去干涉？”苏辰耸肩道，“唉，聊这么沉重的话题干嘛，咱们今天聚会是为了放松欸！”
修界虽然还处在风波之中，但苏辰等人暂时是脱离了这场风波的，所以才会相约来金陵聚一聚，放松下紧绷的神经，结果一说到科武又扯远了，忘了今天聚会的目的。
他这么一说，众人才又轻松了起来，不去管那些身外之事，安心地好好聚会一场。
本来大伙就是习惯了热闹的，雅间里的气氛很快又活泛了起来。
“终于可以放心地吃吃喝喝一顿了……”南宫无锋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惹得苏辰这辈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小子乖巧了许多，羽倾的脾气也柔和多了，特许儿子今天放开了喝酒。
“娘！你说的是真的么？”南宫无锋激动地问道。
羽倾顿时无语，南宫旻无奈道：“过了今天就没这机会了，等回了家你还是要继续勤奋！”
南宫无锋瘪了下嘴，颇有些委屈。
羽银泠有心想偏袒一下外孙吧，可羽倾递给她一个眼神，让老娘不要太溺爱外孙，她只好选择视而不见。
龙卿言倒是很满意，还鼓励了南宫无锋几句，说等他入了真仙境会给他一些奖励。
“知道了，外公。”南宫无锋苦着脸答应了，郁闷地吃起了菜。
他这副样子，让某几个无良长辈坏笑不止，本来在看热闹的龙尧和唐婉宁还乐呵呵地看着大外甥，结果某狐狸话锋一转，问起唐婉宁孩子的事来，两口子顿时也郁闷了，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开口。
小狐狸那叫一个神清气爽啊，当初被自己亲娘催生，现在终于自个儿也成了催生大军的一员……
正事聊过，众人一边喝酒吃菜，一边又扯起了家常琐事，难得有这么一个聚会的机会，他们可以只是普通人家，用不着去管什么天下大事。
……
时间之外，空间之外。
一条奇特的大河静静地在虚无之中流淌，看不到源头，也看不到尽头，它亘古长存，泛起的一朵浪花就是一段历史。
某时某刻，时间长河的下游，忽然有白蒙蒙的雾气超脱而出，遁出了一切时空，朝着上游溯源而去。
一双眼睛在那未知、莫名之地睁开，眼睛的主人显化了永恒虚无之所在，坐在祂的王座之上。
那团白雾与祂隔着无法计量的距离，在时间长河上的某一个节点上停了下来，随后一分为三，出现了三尊被白光笼罩的生灵，无法看清祂们的容貌、也无法探明祂们的气息，唯一能确定的是，祂们是从未来而来。
“吾，等你们很久了。”王座上的至高生灵淡然说道。
三尊未知的生灵并未回应祂，但在祂们的身边，各自浮现出了三宗先天灵物！先天道纹、天道碑、混沌圣竹、时光镜、先天道莲、皇珏、焚寂天火、上善灵泉和拂苍之羽，竟是一同出现……
“九灵齐聚，补齐世界之核，可重开新天地。”王座上的祂缓缓说道，“你们也终于走到了这一境界，不枉吾给了你们足够的机会。该落幕了，这场跨越万古时空的棋局，就用你们来作为献祭吧。”
祂慢慢起身，离开了王座，脚踏虚无之时，万道皆在其脚下哀鸣，被祂自然散发而出的气息生生磨灭；祂所过之处，时间长河翻涌，溅起的浪花映现出一段段历史，又消散在虚无之中。
白光中的三尊生灵严阵以待，先天九灵光华大盛，流转出了浓郁的先天气息，逆着时间长河而去，让那消散的时间浪花重新凝聚，回归到了河中。
“万古千秋不过是一场大梦，梦醒了，时与空皆不存。”祂无情地说道，“以梦幻映照现实，重启原始圣界，你们也只是在梦中而已。可惜，唯有吾等真身所立之地才是真正的现实，原始圣界终究只是一个祭品……”
回应祂的只有沉默，于是祂也不再说话，抬手点向了白光中的三尊生灵。
浩瀚、无可匹敌的伟力跨越了无尽的时空，将时间长河都碾压得崩溃，无尽的历史被抹去，连时间、空间的存在都仿佛消亡了。
三尊生灵之一挥手，以同样的力量进行了回应，刹那间，道生、道灭，天地开辟了又崩溃，循环往复，仿若弹指之间就经历了无尽的岁月。
另一尊白光中的生灵亦果断出击，伴于祂身侧的三宗先天灵物同时光辉流转，那能破灭一个大世界的极致力量逆冲而上，让这死寂无光的永恒虚无之地都被照亮，让人看清了这里的景象。
到处是世界的残破碎片，有一段又一段静止的时空片段，无序地混杂在一起，如同一副副画卷。
祂似乎皱了下眉头，抬掌一按，让那绽放着璀璨光华的力量崩散于无形，让这永恒虚无之地又重归死寂。
而后，白光中的三尊生灵同时动身，无情地出手，几乎是在眨眼间就来到了祂的身前；而祂仍是那永远没有变化的表情，一拳打出，同时轰向了三尊未知的生灵。
可怕的力量蔓延开来，吞没了一切，让这永恒虚无之地开始崩塌，回归到了天地初开、混沌迷蒙的状态。
空间不存，时间不再，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只有四尊走到了至高境界的生灵在交战，破灭了一切，抹杀了所有的存在。
就连先天九灵也加入到了这场旷世大战中，就好似九个活着的生灵。
……
至高的王座上，一双眼睛猛然睁开，祂冷漠地看向了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