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3.3继续厮杀
这一回说到，恶贯满盈死王浚，鞠躬尽瘁亡刘琨。
ad312年，羯胡枭雄石勒军从长江边逃得性命，一路北上黄河。军队行到东燕（今河南延津），听说汲郡的向冰有兵众数千，坚壁在枋头，石勒将在棘津北渡，又担心向冰截击，于是，召集众将商议。石勒又采纳了张宾的计策，让支雄、孔苌等人从文石津捆木筏偷渡，石勒则率领众兵士从酸枣向棘津进军。向冰听说石勒大军已到，开始想将船拖入枋内，正碰上支雄等人已偷渡，驻扎在他壁垒的门前。支雄拖下向冰的船三十余艘来偷渡他的兵众，让主簿鲜于丰挑战，设三处伏兵以等待向冰。向冰大怒，于是出战，三处伏兵一齐发动，夹击向冰，向冰大败，石勒军抢夺其物资，士气大振。（很明显，张宾的葛陂对就是以盘踞幽州的引狼入室的首恶厉阶王浚为消灭目标的。）石勒乘势占领襄国（今河北邢台），这里将成为他立国的根本，首都。
ad312年末，段部鲜卑来协助王浚对抗石勒，段部鲜卑是王浚的盟友，此次，鲜卑段部酋长段疾陆眷亲自出马，（段疾陆眷是前酋长段务勿尘的儿子）带着弟弟段匹磾、另一个弟弟十分能打的段文鸯、从弟段末波等，大兵五万。王浚十分高兴，派都护王昌领兵，会同鲜卑军，浩浩荡荡杀向襄国，未料被石勒杀得大败，俘虏了鲜卑段部酋长的从弟段末波。（此襄国之战，开始联军兵强马壮，段末波冲杀在前，把石勒打得大败，幸亏石勒从子少年石虎初出阵，救得石勒去了。石勒遂死守襄国，将城中修了藏兵洞，段末波纵兵轻进，被石勒兵从藏兵洞突出，截断归来，尽然遭擒！鲜卑段部酋长段疾陆眷对这个从弟十分重视，一见大吃一惊，赶紧收兵。这一仗，石勒不但撅了对方猛将，己方也出了一个猛将石虎，中国北方，由一颗杀星已冉冉升起！）石勒也知道鲜卑生猛，怕激怒鲜卑，于是对段末波采取怀柔之术，果然有效。又收段末波为义子，任命他为使持节、安北将军、北平公，让他回去。鲜卑段部酋长段疾陆眷竟因此与石勒签立盟约，双方兵解。王浚对此毫无办法。段末波感激石勒的大恩，一路上每天朝南拜谢三次，回去后，段氏鲜卑不再支持王浚，从此王浚的威势渐渐衰弱。（没胡人撑腰就软的辣鸡！）
建兴元年（ad313年），石勒还是采纳张宾的计策，长驱进攻邺城北中郎将刘演，从子野兽石虎初生牛犊，亲自攻击三台，（这位也算一路诸侯军阀，是名士军阀刘琨的侄子，其父就是与刘琨一起混金谷园的，也算是名士流。在这乱世，比的是谁底线低，名士不好使。。。）刘演的部将临深、牟穆等人率兵数万投降石勒。邺城被攻破，刘演逃到廪丘，将军谢胥、田青、郎牧等率三台的流人投降石勒，石勒任命桃豹为魏郡太守以安抚他们。石勒后又派孔苌攻定陵，杀兖州刺史田徽，令王浚所任的青州刺史薄盛亦归降石勒，山东地区各个郡县都相继被石勒夺取，赵汉的匈奴皇帝刘聪于是升石勒为侍中、征东大将军。一直支持王浚的乌桓亦背叛王浚，暗中归附石勒，令王浚势力更弱。（这是这样情势，石勒还不选择与王浚正面杠，彰显石勒此人阴狠、无底线。）
永嘉之乱后，首恶厉阶王浚就假立太子，设立行台，自置百官，更打算自立为帝，骄奢淫虐，幸用奸佞，穷凶极恶。石勒打算消灭并吞并其势力，张宾则提出让石勒假意投降王浚。（“荀息灭虞，勾践沼吴”之计。）石勒于是卑屈的向王浚请降归附，在王浚使者来时更加特意让弱兵示人，并且故作卑下，接受王浚的书信时朝北向使者下拜和朝夕下拜王浚送来的尘尾，更假称见尘尾如见王浚。又派人向王浚声称想亲至幽州支持王浚称帝。（“自古胡人为辅佐名臣则有矣，未有为帝王者也。”）王浚于是完全相信石勒的忠诚。然而，石勒一直派去作为使者的王子春却为石勒刺探了王浚的虚实，让石勒做好充足准备。又献上珍宝及通讯不断，令失去段部鲜卑和乌桓支持的王浚十分高兴，不设防备。（之前对付王弥已经来过一遍了，这次对付王浚照样顺利进行，石勒的演技也是没谁了。）
建兴二年（ad314年），石勒正式准备消灭王浚，乘夜行军至柏人县，并因张宾的建议，利用王浚和刘琨的积怨，写信并送人质给刘琨请和，并称要为他消灭王浚。故此刘琨最终都没有救援王浚，乐见王浚被石勒所灭。督护孙纬怀疑石勒有诈，跑来告诉王浚，要求出兵反抗石勒。但王浚不听，更让石勒直接前来，群下劝谏更遭恐吓，并命人准备好迎接石勒。（石勒早晨到蓟城，喝叱守门卫士开门。开门后石勒怀疑有埋伏的军队，就先驱赶几千头牛羊进城，声称是给王浚奉上礼物，实际上想用牛羊堵塞住街巷。好算计！王浚凭什么与石勒斗！）但石勒进城后大肆抢掠，见王浚后更招来王浚妻与之并坐，（这个是自古传统，当众对敌将妻妻之，是胜利者彰显胜利的手段。妻这个字作动词用，完全可以想见是什么动作。）令王浚十分愤怒，但石勒则数落王浚不忠于晋室，又指王浚漠视百姓，既有大量储粮仍不施济给受天灾影响的灾民，于是命五百骑押王浚到襄国（今河北邢台），又尽杀其手下精兵万人。到襄国后石勒就杀王浚，而王浚死前仍然不屈，大骂石勒。石勒及后将王浚的头颅送给匈奴汉赵君主刘聪。（也不知道石勒是否有魔法buff，大晋的那些汉人枭雄们，在羯胡石勒面前，就像变得弱智一样，比如苟晞、王浚，包括刘琨，甚至那个与石勒一边的枭雄王弥。简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王浚这个始引胡人者，最后死在胡人手里，所谓“彭祖凶孽,自贻伊戚”，王浚字彭祖，自作孽不可活。不过，王浚最后不屈而死，给他加分不少，以至于后世骂他的声音不多。）王浚败亡后，他的各地部下，不是投石勒、就是投鲜卑段部。当时段匹磾因此引兵进据蓟城。石勒带兵攻打厌次的王浚余部乐龄太守邵续（厌次是当时乐陵治所），邵续向段匹磾求救，段匹磾派他弟弟段文鸯去救，把石勒兵打退。（段文鸯又是一员虎将。难道是因为名字里有文鸯二字？文鸯是后三国第一猛将嘛，到这会儿也没隔了几年！）小小厌次成为了当时石勒猛兽拔不去的骨刺，坚持很久，这是所有人意料不到的。
经此消灭王浚一役，羯胡枭雄石勒声势暴涨，匈奴赵汉任石勒为大都督、都督陕东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东单于，增封十二个郡，石勒坚持推辞，仅仅接受了两个郡罢了。石勒烧杀劫掠了邺城后，以襄国为地盘开始营建自己的势力。（以石勒的实力，都是自己打出来的，根本不需要匈奴朝廷的加持，不接受可以迷惑匈奴皇帝，接受了反而自弱其势。）
正如幽州王浚以鲜卑段部为外援，并州刘琨是以鲜卑拓跋部为外援，刘琨甚至为自己拜兄、鲜卑拓跋部酋长拓跋猗卢向朝廷讨到了代王的封号。尝试到拉拢鲜卑段部进而断绝王浚外援甜头的石勒，故技重施，暗地谋划鲜卑拓跋部中的杂胡叛乱。幸好拓跋猗卢发现及时，平息叛乱，但这也误了与刘琨合并进击赵汉的计划，刘琨这才像傻子一样发现，原来石勒不是站在他这边。这石勒的演技也算是一绝了。ad316年，鲜卑段部内乱，拓跋猗卢的儿子拓跋六修篡位，杀害自己父亲。拓跋普根平定叛乱也因病而死，刘琨在拓跋部作为人质的儿子刘遵同箕澹等率三万余人投奔刘琨。从此名士军阀刘琨也失去了鲜卑人的庇护，需要单独面对石勒这头绝世猛兽了。（刘琨与王浚一个并州都督，一个幽州都督，相互攻讦，争夺冀州。所以刘琨乐见王浚被石勒所灭，从而落入石勒彀中。）
石勒一刻也没有耽误。率兵在玷城围困晋乐平太守韩据，韩据向刘琨求援。自拓跋猗卢死后，拓跋猗卢这一系的鲜卑人马投奔了刘琨，刘琨自以为有资本了。故此刘琨不顾箕澹和卫雄的劝阻，决意与石勒一战，动用所有军力，派箕澹率二万作前锋，自己则进屯广牧为箕澹声援。石勒以箕澹部众远道而来而筋疲力竭，而且乌合之众，号令不齐，不难应付，决意迎击。石勒于是在山中设下伏兵，自己率兵与箕澹作战，然后向北退兵引箕澹深入，终与伏兵夹击箕澹而大败对方，箕澹北逃到代郡，而韩据则弃城奔刘琨。此战震动并州，守着治所阳曲的刘琨长史李弘竟以并州投降石勒，令刘琨进退失据。老家被端，再也没有兄弟拓跋猗卢替他拔创，走投无路的刘琨只能投奔原来的熟人鲜卑段部去了。这是ad316年的事。（大晋的枭雄们，面对石勒，智商起码下降一半，怀疑石勒有智商debuff技能。）当时的鲜卑段部名将段匹磾被晋朝封为辽西鲜卑左贤王、假抚军大将军，自称晋朝幽州刺史，一直与那个辣鸡王浚合作对抗，在汉地拥有不小的势力，与刘琨是旧识。段匹磾是之前王浚结交的段部酋长段务勿尘的儿子，手下兵强马壮、势力庞大，刘琨故伎重演，与之结为兄弟。（并州刺史刘琨与幽州刺史王浚虽然多有不合，但名义上都属于大晋朝廷、属于司马越这一系。这两个军阀，看似刘琨底线高些、王浚垃圾得多，但细察其行为逻辑，并没有本质的不同，这也蛮尴尬的。）中原名士刘琨、异域豪杰段匹磾渡过了一段蜜月期，两人在这个多事之秋的历史舞台上非常活跃，先是段匹磾推举刘琨为天下兵马大都督，领导共讨猛兽石勒的运动；接着，在西晋灭亡、晋愍帝被刘曜俘虏的情况下，上表江东司马睿劝进，当时情况下，等同于代表整个北中国了。司马睿倒考虑到，当时晋愍帝尚在世，不敢僭越。于是当时，处于奇怪的晋朝还在，但没有晋朝皇帝的情景。（这个其实很正常，法统还在但帝位空悬，有人喜欢作妖，说什么北宋南宋之间有一段张楚，说宋朝断了，这不奇谈么。张楚伪朝，令不出都门，宋法统尚在、帝位空悬而已，一定要问法统在哪里，在孟太后那里。那么西晋东晋帝位空悬这段时间法统在哪里？在江南啊，司马睿可以登基但未登基，只是帝位空悬而已。刘琨派表弟温峤带去的劝进表，就代表北国臣民的那部分法统到了江南啊！）
但好景不长，后来在鲜卑段部，刘琨并不如意。当时鲜卑段部的酋长是段务勿尘的儿子段疾陆眷，是段匹磾的兄长，与石勒结盟。更不要忘了石勒的好干儿子段末波在鲜卑段部掌权，处处压制段匹磾、刘琨。不二年，段末波与段匹磾公开争夺鲜卑段部大权，鲜卑段部分裂。段末波很好地体会了石勒的意志，离间刘琨与段匹磾。鲜卑段部的酋长段疾陆眷死后，段匹磾与刘琨之子刘群前往夺位，段末波发兵大败段匹磾，擒获刘群，并让刘群写劝降信给刘琨，还让信故意落在段匹磾手中。段匹磾果然起疑，不过段匹磾素来看重刘琨，本来也没有加害刘琨的意思，准备听任他返回驻屯地。这时段匹磾的弟弟段叔军提醒他刘琨威望高，容易失控。段匹磾考虑良久，便将刘琨扣押了起来。
结果因为刘琨的生死，天下无数人参与这场博弈，最终人头滚滚。天下闻名的刘琨成了个烫手的山芋，谁也不想担上害最后一个名士刘琨的名声。正在这时，建康来使者，是权臣王敦派来的。（当时西晋已亡，愍帝被刘曜抓走，江东司马睿成了正统。）刘琨听说后，叹息说：王敦派了人来而不通知我，这是要杀我了。死生有命，只是恨壮志未酬。说完，仰天长叹，泪下如雨。不久，段匹磾假称奉东晋皇帝诏，宣称刘琨企图自立为帝，犯上作乱，将刘琨缢杀，子侄四人同时遇害。刘琨时年48岁，ad318年。（段匹磾自杀了刘琨，被天下唾弃，一年不如一年了。被段末波吊打，段匹磾、段文鸯只得去投奔厌次的邵续。这才联军打败了段末波。石勒与石虎又来，抓住了邵续，段文鸯拼死苦战，救了段匹磾，保住厌次城。石勒退兵。ad321年，石虎再来，残害百姓，段文鸯奋勇开城往复冲杀，直到马匹倒伏，段文鸯下马力战，不屈被擒。然而厌次城中邵续的族人已无意再战，绑段匹磾归降石勒。石勒开始挺客气，后来不久就干掉了段匹磾兄弟。总是这点套路！这里先把刘琨刘太尉、段匹磾段大人交代掉，因为他俩孤悬北地，与中原、江南关系不大。后面的故事说起来头绪众多，不免可能提不起来、忘记游离于主线剧情之外的刘太尉、段大人，不如直接说完了掉。其实他这个太尉已经是江南司马睿封的了，并且王敦也是江南崛起的权臣了，相煎如斯。刘琨虽然相对于其他北方群雄好点，但也是名过其实的。《世说》说，“刘琨善能招延，而拙於抚御。一日虽有数千人归投，其逃散而去亦复如此，所以卒无所建。”大率如此。相比石勒的士卒相食而不离散，还是差远。大抵好人总是搞不过无底线的，所谓劣币驱逐良币是也。）
而刘琨之死也成了罗生门，至今仍有争论，有人说是王敦想杀他，借段匹磾的刀，因为刘琨威望太高影响他篡位；有人说是段匹磾想杀他，借王敦的由头，因为刘琨在段部鲜卑的地盘上搞事，侵犯了段匹磾的权威。反正王敦与段匹磾都有杀刘琨的动机，但是得益最大的、最想杀刘琨的却是石勒，否则也不会通过义子转着弯去想办法害刘琨了。谁杀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死了，代表北中国彻底失去了统续。（还是明代大儒王世贞说得好：“越石已矣（刘琨字越石），千载之下，尤有生气。石勒段磾，今竟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