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3光复中原
这一回说到,可怜中原遗老泪,辜负淮东忠良心。
ad1234年(端平元年)六月十二日,先锋全子才率淮西兵万余人收复原来北宋的南京应天府(今商丘,至此收复南京)。汴京守将为崔立(这也是一个笑话式的人物),本来是金国的元帅级人物,受命坚守汴京,但后来以汴京城投降蒙古。他成为蒙古的汴梁长官后仍然劣迹斑斑,让城内的军民怨声沸腾。早已对蒙古心怀不满的部分旧金国降蒙将领以李伯渊为首,趁宋军入中原之机发动兵变,杀死崔立。之后李伯渊等向全子才军投降。七月初五,全子才率宋军进入汴京城,如此梦幻般地实现了岳飞等抗金将领一辈子都没实现的梦想!然而他们看到的,已不是《清明上河图》中那座繁华的都市了。因粮草缺乏,没有采取进一步行动。(至此收复东京。)
半个月后,总指挥赵葵率淮东兵五万由泗州抵达东京开封,(前期赵葵需要与国用安谋取淮北地盘。待淮北敲定后方从泗州方向赶来会合。)到达开封后责问全子才为何不收复西京洛阳。粮草供应是史弥远之侄史嵩之把持,由于史嵩之反对出兵,(根本原因是政治斗争。斗争结果虽然史嵩之去职,但应粮道根本无规划,荆湘粮草根本来不及送往前线。)根本没有粮草供应,且蒙古掘开黄河,导致两淮成了汪洋沼泽,造成了粮草供应困难。另外,河南故土不仅没有蒙古骑兵,就是老百姓也找不着几户,收集粮草困难。宋军的收复故土成了军事拉练。(荆湖帅史嵩之、利州帅赵彦呐均拒不配合甚至反配合,光靠淮东几个兵打屁。几千里的战线,中路、西路均不动,光东路剃头挑子一头热,这都没法说。)
同时,蒙古人扒开了黄河,水泛一片,根本没办法展开军事行动,宋军叫苦不迭。(北宋杜充故智复现,不过这次是对方在用。这么看来,汤恩伯那套,不知是几手的了。把老百姓性命不当性命,符合蒙古的人设,也符合其糜烂中原的策略。)
收复汴京的消息传回南宋,整个南宋的朝廷几乎都沸腾了,到处是一片贺喜之声,宋理宗迫不及待地给官员们升官,统帅赵范进封东京留守,前线总指挥赵葵进封南京留守,全子才进封西京留守。宋理宗的意图非常明显,他要坐镇后方的赵范快点去汴京,要赵葵和全子才快点把西京洛阳收复了。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宋理宗感到自己即将成为中兴之主,却没想到宗王塔察尔的蒙古铁骑已经在洛阳悄悄地等待宋军了。(塔察尔作为东道诸王、灭金主帅,全面负责东线事务。他在此战中,也没出多少力,就是个躺赢罢了。)
尽管无粮,赵葵还是一边向朝廷筹措粮草,一边命令徐敏子率一万三千人先行,杨义率一万五千人为接应,带了五天的口粮开赴洛阳。七月二十六日晚,宋军前锋和州宁淮军正将张迪率二百宋军抵达洛阳,洛阳居民上千人登上城墙欢迎宋军收复西京洛阳。七月二十七日,宋军进入洛阳。七月二十八日,宋军第一梯队一万三千人全部进入洛阳城。同日,把五日军粮分成八天吃的宋军粮尽,而洛阳残破无法补给。(至此,收复三京的目标全部达成,但是宋军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而蒙古人也正在悄悄张开他那凌冽的尖牙!)
七月二十九日,宋将杨义率领的第二梯队一万五千人,经过五六天的长途行军后,抵达洛阳城郊的龙门镇。杨义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蒙古军的伏击圈,命令全军就地休憩。宋军官兵刚刚坐下来准备开饭,附近的山顶上立起了两把红、黄大伞。蒙古骑兵顿时从四处疾驰而来,在其主将刘亨安的带领下,击杀宋军。宋兵以弓弩手为主,在这猝不及防的攻击中根本来不及列阵,刘亨安又横槊冲突于宋军中,致使宋军全军大溃。大部分人被拥入洛水溺死,只有主将杨义和少部分斥候逃入到洛阳城中。龙门之战,是一场典型的蒙古骑兵伏击战。宋军第二梯队遭到了毁灭性打击,洛阳城里的第一梯队遭到孤立,“在洛之师,闻而夺气。”
龙门之战后,蒙古趁机逼近,前锋到洛阳城下扎寨。宋军无援无粮,而洛阳城大人少,守城也是不可能的。于是监军徐敏子决定趁着蒙军主力未到,突围回师。洛阳的宋军一面袭击蒙军前锋掩护宋军主力的行动,一面于八月初一渡过洛河,背水列阵。八月初一,蒙古军率先发起攻势,多次冲击宋军阵营。宋军作战顽强,屡次击退蒙古军。双方胜负相当。八月初二,蒙古军以步兵执盾牌前进,把宋军的阵势切断成三部分,再以骑兵冲击。宋军则以步兵大阵为依托,战至中午,杀敌四百余,夺得盾牌三百多面,再次击退蒙军的攻势。尽管宋军在正面战斗中不落下风,但这个时候已经断粮四天了,形势非常不妙。
徐敏子认为东面蒙军是主力,于是率宋军向南方突围。蒙军知道宋军突围后,以骑射手在后面追杀。宋军的绝大多数是步兵,惨状不用细想也知道了,纷纷被杀死在逃跑的路上。(在平原地带,骑兵追击溃退步兵,就是步兵的噩梦,更何况是天下无敌的蒙古精骑追击缺粮的宋兵!)徐敏子身中流矢、坐马倒毙,与败兵靠吃桑叶、梨枣充饥,宋将樊辛、张迪战死。可谓十分凄惨了。
在开封等候消息的赵葵与全子才得知洛阳惨败,再加上军中缺粮,也被迫撤军。而赵范在开战不久后便反悔,(他负责两淮接应,他如果对战争进程举棋不定,赵葵、全子才哪里还有胜算?)宋军此次共出动六万人,结果是丧失近半、寸土未得。这给了宋理宗一记十足的闷棍。他首先处理了主战官员与将领:赵葵、全子才官阶各削一秩;徐敏子削三秩、放罢;杨义等停职。(这就是,有时忠臣良将反而坏事,历史的不确定性可见一斑。可以与爱国贼并论。说到底,这也是一场党争。事实上,这场党争的双方,一方为宰相郑清之与在史弥远时代被排除的赵氏兄弟等,其中郑清之想建功立业,而赵氏兄弟想压倒有灭金之功的史派;另一方为史嵩之与真德秀、吴潜等清流,其中史嵩之纯粹就是与赵派斗气,而清流派应该是看到了端平入洛太儿戏。宋朝的很多党争并不能归结为好人与坏人,主战派与主和派很难讲谁对谁错,只有投降派要不得。凭良心讲,史嵩之并不像史弥远那样倒行逆施、毒化朝堂政治空气,他还是有一定的才能与抱负的,可惜他是史弥远的侄子,这不是史也是史了。最终他也因此而罢相,这怎么说呢?)
赵葵、全子才万般无奈,退守应天与徐、邳、海三州(即国用安投宋的三州),蒙古人当然不干,一路追打,应天与徐、邳、海三州相继失守。其中在徐州的大战中,以太赤和阿术鲁为主将,引河北、山东军大进,张柔(张宏范老爹)、杨妙真(李全老婆)从征,ad1235年初,一生横跳的国安用终于无路可走,投水而死。(大概蒙古与南宋都不会给他第三次投降的机会!)蒙古军威大盛,据说是孟珙向之前蔡州之役结为安答的东道诸王、主持中原事务的塔察儿说情,淮上战事始定!(中原溃退只有三个月,附带战事一直持续了近一年。始于国用安、终于国用安,也是很有始有终了。)
战后,宋理宗下达罪己诏。他骂自己“朕以寡德”,承认“兵民之死战斗,户口之困流离,室庐靡村,胳胔相望,是皆明不能烛,德有未孚,上无以格天心,下无以定民志”。“托予小子不替上帝名,欲图绍复之功,岂期轻动于师干,反以激成于边祸,至延强敌,荐食神州。”“斩桑伐枣破屋流离之状,朕既不得见;慈父幼子寡妇哭泣之声,朕亦不得闻。”表示要“下诏以陈轮台之悔,益申儆于边防。”宋理宗的对外态度发生了大转变。端平入洛的失败给了他很沉重的打击,先前一度高涨的热情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消极保守,并且贯穿在他之后的朝政中。宋理宗这次挫折后再也没有打起精神。
端平入洛后,宋蒙的联盟已经公开破裂。就在同年年底,蒙古使者王檝来到临安,谴责宋廷“败盟”。次年,窝阔台发动了全面侵宋战争。可以说,端平入洛是持续半个世纪的宋蒙战争的导火索。(当然,不管打不打,蒙古人总归是要来的。以蒙古人逢国灭国的尿性,以及“丁亥之变”的凶残,指望蒙古放过南宋,与南宋和平相处,显然是不可想象的。蒙古人的招降信中常说:“如果你们不屈服、也不投降,让我们怎么办呢?上天知道!”所以蒙古的邻居只有两条路,投降或毁灭!成吉思汗喜欢说“你们如果被上天眷顾的话,怎么会遇到我?”)
端平入洛之后,虽然蒙古人没有马上报复,但是边界冲突不断,同时蒙古遣使麻痹南宋。但是南宋朝廷虽然昏庸,还是有真德秀等人看得清清楚楚,但他也很快死了。该来的的总是会来!不管有没有端平入洛,蒙古人总是要南下的!
29.1.4谬史氏曰
“端平更化”是韩侂胄以后南宋后期黑暗政治中唯一的短暂亮色,对革除史弥远专政时的弊政,对稳定理宗亲政后的政局与社会经济,产生了一定的积极效果。纵观理宗更化期间的用人,大多皆贤良称职,一时朝堂之上,人才济济,政风为之一变。如果利用得好,大宋就此走上通衢大道也不无可能。(当然,在绝世魔鬼蒙古的阴影下还是难。)但是,“端平入洛”此事先失一招,在日后的博弈中就陷入了困难模式了。唉,说多了都是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