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3西辽余声
这一回说到,存法统大石继往开来,念东方菊汗不忘初心。
大石在天祚帝帐下,实际上掌握着大辽最后的武装力量。他又是一个为了复兴大辽不择手段的人,于是一次又一次地绝望冲击开始了。当时金虽然占据了辽大部分国土,但统治并不稳固,主力依旧与天祚帝对峙,显然拿夹山的地形还是没有更多办法。
而萧干与郭药师这对cp,则开启了相互摩擦模式。此时大辽的汉地(即燕云十六州),基本金占小头,由辽降将张觉统领(记住这个人,这也是大宋之厉阶);宋占大头,由辽降将郭药师统领(为什么辽人都是宋之厉阶啊)。1123年5月,萧干攻略燕地,奚军与常胜军(怨军)大打出手,先是常胜军大败,张令徽、刘舜仁部在石门镇一战几乎全军覆没(石门,即现在的石家庄是也,这奚军都到了燕京以南了。另吐槽,一个现代化省府大城市顶个石家庄这么土气的名字,不知道体现了当时命名者怎样的一种审美情趣。)然后占领了蓟州(天津也完了)。
显然,奚国没有从金国那里讨到便宜,因缺粮,就柿子拣软的捏,以经略燕地为其主要目标了。可是那时燕地名义上已经属于大宋了啊喂。郭药师自降大宋,奸巧百变,随童贯到京师朝拜天颜,一路上为以后进一步当好带路党现学现卖、应知应会。廷见时徽宗希望郭药师去打天祚帝,以绝辽望。谁想郭药师立即作色(果然戏精本色)道:“天祚,臣故主也,国破出走,臣是以降。陛下使臣毕命他所,不敢辞,若使反故主,非所以事陛下,愿以付他人。”说罢又泪下不止。徽宗见其如此,非但不怪,反而解下随身所佩的珠袍及金盘两只赐给了郭药师。(徽宗手底下戏精成群,这也是被骗惯的啊。)郭药师回到老巢后即召集众将,以金盘视之,但不是以示天恩,而是说,此我无功也。遂将金盘剪碎分与众将(果然枭雄手段)。郭药师被宋封为检校少保,这已经与岳飞一个级别了。这时常胜军已有五万之众,而乡兵号称三十万。但郭药师及其部下都不改“左衽”,即仍穿辽服,而不着宋装。时人将其与安禄山相比。(以胡人守汉家江山、渔阳之地,果然像。蔡靖就称郭为轧荦山。轧荦山则,据说是安禄山的胡名,来自古突厥战神之名,我还听说过来自亚历山大的说法呢。安禄山来自西边的昭武九姓杂胡,论理与突厥关系浅而与月氏等泛希腊化民族关系近。)
因此,当大奚国神圣皇帝萧干欺负上门时,郭药师亲自从燕京发兵,与萧干战于腰铺,大败萧干,乘胜追击过卢龙岭,杀伤过半。八月,郭药师又败萧于峰山,生擒阿鲁太师,得辽太宗耶律德光的尊号宝检及涂金印,萧干也为其部下白得歌所杀,首级被献于宋。(不知萧干死前,有没有后悔自己亲手发掘出这个难缠的对手。)使得奚国这支成立不久的力量彻底烟消云散。可见,郭药师虽然猥琐狡诈,也不是不能打。萧干也算是一个狠人了,当初燕京一战几乎是萧干一力承当,到后来自立为一国之主,地位也为三人之最,至此以这样一种方式谢幕退场,也算是让人相当无语。而郭药师虽然吃大宋用大宋坑死大宋,却在这一战中为大宋立下了大功。郭药师与大宋,也狠狠出了一口燕京之战的恶气。
奚人,从来不是一个独立民族,就像郭药师的渤海人,血缘上并不独立。从鲜卑分裂出来后,奚人一直是与契丹人伴生的,被归入大辽后族,是大辽主体民族的支撑力量。所以所谓奚国,不过是辽国的延续罢了。所以说,归降了宋朝的故辽将郭药师,击败了继承辽国大统的奚国皇帝萧干,可以说算是大宋此时可怜的对辽胜绩了,还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
撇开萧郭这对相爱相杀的cp不提,大石要沉稳得多了。如果一定要给大石配个cp,我觉得是大金第一名将,粘罕。不错,就是在民间传说中那个才智远远不如四太子金兀术的大太子。粘罕,完颜宗翰,阿骨打堂侄,大金都元帅,位在完颜诸将之上,在完颜杲死后等于皇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打也能打,管也能管,算得上金朝不世出的人才。大石虽然处处弱此人一头,但与其齐名也不算辱没了粘罕。
大石据说腿脚不便,颇不良于行,但并不影响他是一位马上武力卓绝的名将。这使我想起另一位同样马上武力超群而下马跛行的枭雄---荼毒江南的侯景。哪有这么巧,腿脚不便之人,哪这么容易在马上就能成为高武力输出。据我想来,不过是自幼马背上的民族,长期不下马,腿骨发生畸形,比如o型腿之类,偶尔在马下驱行,自然显得生硬、与一直步行的汉人不类。估计游牧民族马兵马将一大票都是此类,没人关注而已,而侯景、大石这样的枭雄,必须上得朝堂,还必须常与汉人打交道,结果就被少见多怪的汉人当腿脚不便给记录下来了。
且说大石与粘罕的第一次照面,应该发生在出河店与护布搭冈之间的达鲁古之战期间。ad1115年,当时金强势崛起,天祚帝耶律延禧惊惧,急遣都统耶律斡里朵、左副都统萧乙薛、右副都统耶律章奴等率号二十万骑兵、七万步卒驰趋达鲁古城戍边。这又是一次大比例的以少胜多之战。太祖先登高观察辽阵虚实,见辽兵虽多,但阵散情怯,乃结阵驰击。令完颜宗雄率右翼先出,击辽左军。及辽军稍却,太祖乘完颜宗雄力战之际,又命左翼迂回辽军阵后,同时以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军直冲辽军中坚。完颜娄室等九陷辽阵,力战退出。
当时粘罕已是金军大将,而大石初出茅庐,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状态,见辽势不妙,竟单骑闯阵,突入金中军,大杀四方,直扑大太子粘罕。粘罕狼狈而走,大石紧追不放,亏得阿骨打亲自阻截,大石才功亏一篑,只得杀出重围而走。而此战结果辽军大败亏输,又在金辽的以少胜多会战史上添上了浓重的一笔。这件事是宋使马扩使金时,二太子斡离不亲口告诉马扩的,而后来马扩使辽时,又亲口向耶律大石证实。
此战,大石先赢后走,并且对金辽战局没有丝毫帮助;粘罕则倚仗大金雄厚的军势,威名并未受一丝影响。但从个人的对决来讲,粘罕输了一筹。
后来ad1123年二月,逃离燕京的大石挟持着萧太后进夹山见天祚帝,天祚帝斩萧太后之余,责问大石,“我在,汝何敢立耶律淳?”大石正词:“陛下以全国之势,不能阻敌,弃国远遁,使黎民涂炭。即使立十个耶律淳,也是太祖子孙,岂不胜乞命于他人耶?”天祚帝理屈词穷,赐酒食,复命大石为都统,并赦免所有参与拥立僭帝人员,以安人心。
而史书中大石纵横沙场、捭阖朝堂的形象,也就这样逐步树立了起来。为了祖宗基业,牺牲个天祚帝、萧太后算啥?今后还会牺牲更多人,如果有可能,牺牲他自己也在所不惜。这等人,敬佩归敬佩,生活中还是离得越远越好,谁知道下一次牺牲他会不会把你抛出去。
大石重领辽军军权,即乘大金主力在河北,即率辽军袭取重镇奉圣州(涿鹿,要冲也,中华百战之地、百战之初。)结果粘罕带着金主力赶来,在奉圣州城东决战,辽军大败,奉圣州陷落,大石竟不得走脱,为粘罕所擒。这把输大发了。看来是大石本部外的辽军并不服帖大石这位大辽英雄的雄心壮志。大石刚空降回到天祚帝这边,别人凭什么服帖他?
不过大石在粘罕帐下的所作所为倒也把他不惜牺牲任何人的做派发挥得淋漓尽致。获辽军这么大一个宝贝,粘罕当然舍不得杀他。大石转过脸来,就引金军突袭了天祚帝青冢寨的大营,又一次天祚帝狼狈鼠窜,所获颇大,大石则又一次出卖了天祚帝。大石是真心降敌?当然不。为了复兴大辽,他不过是又一次牺牲了天祚帝而已。显然粘罕对大石这次的表现相当满意,认为大石反戈一击有功,已经死心塌地投靠大金。所以不但对大石不抱戒心,为嘉其行,还特地赐给他一个金国女子为室,以收其心。谁想到大石乘机暗地里收罗人马,组织起自己一系的力量,等时机一到,就倒反金营,带着自己收集的契丹残兵呼啸而去。而将那个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金人女子弃如敝履。显然将其留下有助于掩盖自己的行动。这个与蔡锷将小凤仙留下是一个道理,堂堂帝皇都牺牲得,一个小小弱女子牺牲不得?在大石的字典里,没有谁是牺牲不得的。
这一回合,大石被粘罕生擒活拿,大失水准;不过后来设局逃脱,骗过了粘罕,多少挽回了些面子。
然后就是大石与天祚帝翻脸了。天祚帝一心要作天作地,乘阿骨打死又要全军与金国决战了。而从大石一系列行为看,他是根本没有把天祚帝放在眼里,充其量就是个合作关系。而从他对金军的屡败屡战的经验看,他对女真不满万有深刻的认识。面对一个兴头上的、为萨满天所眷顾的新兴民族,螳臂挡车是不合时宜的。那么,避其锋芒,以战略纵深换取时间也是一条可行之道。何况大辽这么大,大漠深处名义上都属于辽国;而世界更大,越过大漠,那里有不堪一击的外魔小丑。大石的眼光,已经冲出中土走向世界了。于是大石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天祚帝,杀掉了监视他的北院枢密使萧乙薛等,领所部奔向了大漠深处的可敦城,以及更西的叶立密,更更西的虎斯翰耳朵,更更更西的撒马尔罕。。。在那里,大石以另一种形式,复兴了大辽。
然而,大石并没有忘记东边的故土。ad1127年,大石主动进攻金国,为了应对大石的威胁,ad1130年,大金元帅粘罕、右都监耶律余睹联袂出击,大石认识到实力的差距,主动撤退。而金军在大漠中丧失牛羊补给,也没有讨到什么便宜。
大石后来扬威西域,定都虎思翰耳朵后,又一次把东征恢复故土提上议事日程。ad1134年,大石令七万大军远征。但大军也是在大漠中损失惨遭,无功而返。大石闻东征失利,叹道:“皇天弗顺,数也!”
14.2.5谬史氏曰
论才智,菊尔大汗大石并不输于大金之子粘罕,论心力与努力,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大石一生被粘罕打压,死死翻不过身来,无他,国力使然耳。粘罕背靠冉冉升起的大金帝国,而大石还得不停地用血肉之躯去填补大厦将倾的颓势,此消彼长,两人的较量并不公平。所谓的“形势比人强”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