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3播乱三国
这一回说到,狼牙羯骑何处去,青丝白马寿阳来。
这一时期,一代枭雄、位极人臣、东魏的河南道大行台的侯景大将军,心里并不舒服。作为在风云变幻的北魏大舞台上的演员,演了那么多年的配角、龙套,也该演回主角了。从投尔朱荣开始,侯景人马就自成体系,为羯胡狼骑,针插不进。(羯人自杀胡令后,基本被屠光了,侯景集团可能是最后的羯人集团,但这也造成他们的抱团性与独立性。)
追随高欢这么对年,也算是出生入死。高欢酬功,许他独霸河南,其实也算是隔离宇文泰的挡箭牌。所以,当时虽然算东魏西魏南梁三分天下,但是三国的中央,正是侯景的独立王国!事实上四分天下,但四战之地、侯景的战略态势最差!侯景对高欢这个发小,还算服帖,但是与世子高澄不睦。(高澄等都是神经病,谁能跟他们搞好关系啊。高欢楼昭君也是上辈子作了什么孽呀,一个盖世枭雄、一个红颜至尊,居然生了一窝神经病。)于是侯景公开说:“王(高欢)在,吾不敢有异;王无,吾不能与鲜卑小儿(高澄)共事!”
ad547年正月,憋屈的高欢病重时,临终交代后事,仍然谈及了对侯景的不放心。(高欢死前评点诸将:“(侯)景专制河南十四年,飞扬跋扈,顾我所养,岂汝驾驭;库狄干鲜卑老公,斛律金敕勒老公,并性遒直,终不负汝;可朱浑道远、刘丰生远来投我,必无二心;贺拔焉过儿(贺拔仁)朴实无过;潘相乐心性和厚;韩轨少戆,宜宽借之;彭乐心腹难得,宜防护之(彭傻子其心不知是坏是傻,还是得防一手);堪敌侯景者,唯慕容绍宗,我故不贵之,留以与汝;段孝先忠亮仁厚,智勇兼备,亲戚之中,唯有此子。(段荣家、尉景家、娄昭家等等皇亲贵胄,这一大票亲戚家全是饭桶,只有段韶一个人能打呀,段韶后来果然成为北齐第一名将,神武高皇帝的眼光还是很毒的。)”)果不其然,高欢死后数日,高澄就表现出纨绔的样子要对侯景下手,(即位的高澄担心侯景反叛,秘不发丧,并以高欢的名义写信给侯景,召他返京。侯景曾与高欢约定有密记,见诏书没有标识,拒不回来。高澄就把侯景的大儿子脸上的皮活剥下来,放到油锅里,又将他的四个小儿子阉割了,还觉得不解恨,后又把侯景的儿子们统统下了油锅。侯景听后气得吐血,终于起兵叛乱。)侯景也如所有人预料那样公开反叛东魏,他先请求以河南六州附西魏,西魏授侯景以太傅、河南道行台、上谷郡公的官爵,但并不热心,表现出一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骑墙态度。都是老中医,别整偏方,宇文泰与侯景,枭雄争锋一辈子了,谁忽悠谁呀。(侯景与书宇文泰,“耻于高澄雁行,安得大弟比肩”,侯景没文化,不可能知道什么“雁行”之类典故,应该是王伟代写的,问题是这政委水平太次,开口称宇文泰为大弟,不论谁作了宇文泰,都不可能上侯景这个恶当!)
于是侯景一方面与东魏开打,另一方面继续寻求忽悠目标。向梁武帝提出愿以河南十三州附梁。作为江南的偏安政权,在接近200年内,数次有牛人北伐,但是一直没能克复中原。作为一种南渡士大夫的群体心理和最高的政治追求目标,克复中原一直是南朝任何当政者,挥之不去的心结。在侯景主动献上十三州时,正巧一贯迷信的梁武帝梦见中原平定,侯景的降表送抵建康城,梁武帝大喜。江南因为长期的歌舞升平,导致缺乏良将,所以梁武帝颇有接纳侯景的想法。但群臣廷议时,重臣们都表示反对,梁武帝便为此犹豫不决。此时宠臣朱异进言,大意是陛下英明神武,四海仰慕,收投纳叛,都来投靠,您就一统天下了。
梁武帝听了这番忽悠,终于做出了历史性的昏招---同意接纳侯景。于是梁朝下诏封侯景为大将军,河南王、都督河南北诸军事、大行台,随后又派司州刺史羊鸦仁等率军接应侯景。侯景虽附梁朝,但仍与西魏的宇文泰互通款曲,为自己留足退路。而作为老主子的东魏接到侯景叛乱的情报后,第一时间派韩轨、元柱等前去围剿,却在颍川被侯景打败。而西魏要召侯景入朝长安,遭侯景拒绝。于是双方之间彻底玩完。
当年七月,羊鸦仁所部梁军入驻侯景控制下的悬瓠城。东魏高澄派出被认为是侯景克星的慕容绍宗讨伐侯景及梁军,梁武帝也派其侄萧渊明攻打东魏援助侯景,结果于十一月在寒山(江苏铜山)被东魏军名将慕容绍宗打得大败,王子萧渊明也被俘。(萧渊明是梁武帝亲爱的侄子,梁武帝后来多次考虑出卖侯景换回萧渊明,这也是侯景反梁的原因之一。萧渊明此人后来还有重大角色要表演。)慕容绍宗也是老熟人了,在北魏的风云舞台上,着实露过几次脸,他可能是少有的几个真心跟随尔朱氏的枭雄,但最终也是在天下倒尔朱氏的风潮中出卖尔朱氏而投向高欢。当初同在尔朱荣帐下时,侯景作为山野之人,据说向慕容绍宗请教过兵法,所以世间有慕容绍宗是侯景老师的传说。
高欢临终前,曾对麾下诸将有一番点评。他历数厍狄干、斛律金、可朱浑元、刘丰生、贺拔焉过儿(贺拔仁)、潘乐、韩轨、彭乐等将领后,又对儿子高澄道:“侯景统治河南十四年,飞扬跋扈,不是你所能驾驭的,诸将之中可以打败他的只有慕容绍宗。我之所以一直不重用慕容绍宗,就是想把他留给你。”估计高欢对慕容绍宗也是相当腻味,当初大家都是老同事,现在一个做了主子,另外的屈居门下讨口饭吃,相互提防、忌惮那是少不了的,与高欢侯景之间的关系也差不多。(与刘备马超之间的关系也差不多。)
侯景反魏时,军容强盛,因而十分猖狂,对东魏诸将非常轻蔑。他蔑称韩轨为“啖猪肠小儿”,讽刺高岳“兵精人凡”,直到听闻慕容绍宗前来,方流露出惊惧之色,喃喃自语道:“是谁叫这个鲜卑小儿(指高澄)派慕容绍宗前来,难道是高王(高欢)还没有死吗?”(侯景一贯眼高于顶,东魏军中,彭乐与高敖曹都勇冠当时,但侯景轻视他们,认为他们“皆如豕突”。也是,彭乐与高敖曹辈不过主子放出的恶狗,而宇宙大将军侯景是自己要做主子的男人!而慕容绍宗也是乱世枭雄,方是侯景对手!)
ad547年十二月,曾经的老师与学生,慕容绍宗与侯景终于决战于涡阳(今安徽蒙城)。当时,慕容绍宗引十万精兵,鸣鼓长驱直进,并顺风布阵。侯景紧闭营垒,等大风停止方才出战。他命士卒持短刀冲阵,专砍人脚和马腿。东魏军大败。慕容绍宗也坠马受伤,不得不率部撤往谯城。(即今安徽亳州。日后威震疆场的名将段韶、斛律光当时都在东魏军中,各领一军。斛律光当时看慕容绍宗兵败还不服,自领兵与侯景交战,被侯景轻松击败,还被侯景嘲讽,连坐骑都死了,跟头栽得不打不小,斛律光这心高气傲的毛病一辈子也没改过来。段韶连出阴招也没有什么作为。在长辈面前,作为后来的名将,当时的他们还嫩了点。毕竟侯景与慕容绍宗一直是与段荣、斛律金平辈论交。这就是史称涡阳之战。)慕容绍宗改变策略,深沟固垒,采用持久战术与侯景对峙,时间越久,侯景没有根据地的后勤,以及三姓家奴的人设,就会显出威力。最终,侯景军中粮草耗尽,部将司马世云出降。(结硬寨打呆仗,这是武侯与曾文正之谋。名将不是一直赢,而是知道在什么情况下采取最合适的策略。)
武定六年(ad548年)正月,侯景欲率部突围南渡,遭到慕容绍宗率五千铁骑夹击。侯景欺骗部下,谎称他们的家属已被高澄杀光,激发他们的怒气。慕容绍宗当场在阵前披发仗剑,向北斗星发誓,保证他们的亲属尚在。侯景部众皆是北人,不愿南渡,在暴显等将领的带领下纷纷投降。最后侯景仅得率八百残兵,南渡淮河,投奔南梁。穷途的他对追击的慕容绍宗道:“我若被俘,您对于高氏来说还有什么用呢?”慕容绍宗深知鸟尽弓藏的道理,遂停止追击,放任侯景逃入江南。后来,高澄论功行赏,又别封慕容绍宗为永乐县子。(养寇之术,乃枭雄入门技术。)
好了,侯景只率得800余名残兵败将逃到梁朝境内的寿阳,(今安徽寿县),羊鸦仁等也弃悬瓠城而走,东魏便收复了侯景献给梁朝的全部土地。本来想趁火打劫的梁朝,最终是竹篮打水一空,除了迎来侯景这个瘟神外,一无所获。
这里一并把慕容绍宗这个北魏末年舞台活跃分子的下场表过,因为他混不了多久了。自侯景走后,为争夺侯景留下的地盘,东魏西魏又展开新一轮撕逼。宇文泰命大将王思政屯据颍川(今河南许昌),逐步侵蚀河南之地。涡阳之战后,高澄任命慕容绍宗为南道行台,让他和太尉高岳(高欢堂弟)、仪同刘丰等人一同围攻颍川。东魏军围攻颍川长社城近一年,但在王思政的守御下,始终不能破城,遂在洧水修筑堰坝,准备以水灌城。(玉壁本来是王思政守的,曾在高欢的攻击下岿然不动,后来他调任荆州刺史,才推荐的韦孝宽守玉壁,并最终给高欢送了终。而王思政在侯景走后,居然席卷河南,切到了最大的蛋糕,这才有慕容绍宗舍命来争。)
武定七年(ad549年)四月,慕容绍宗乘船巡视堰坝,窥探城中动静。这时,东北方向突然狂风大作,吹断了座船的缆绳,并将座船吹到颖川城下。城上守军忙用长钩钩住座船,同时乱箭齐发。慕容绍宗无奈投水而亡,时年仅四十九岁。作为名将,也是相当奇怪的死法了,枭雄梦碎,作为高家忠臣进入史册!(此天亡之。而作为千金之子,不知坐不垂堂的道理,轻出,那也是孙策、夏侯渊之类的毛病了。东魏很多将领有这种毛病,没办法,乱世之中,赌性差的基因早没了;好赌的,总有死在赌上的时候!)当时刘丰也在船上,一起死。刘丰邙山大战得胜后当时追击西魏,遇见王思政空城计因惧而返,最终还是死在王思政手里。可见命数难易。而一船送了俩个大员的命,这东魏将领轻出的问题算是解决不了了。
西魏名将王思政出风头了一辈子,最终也没牛逼多久,在大统领高澄急了后,亲自带大军前来,ad549年,东魏大将军高澄亲自出征,与堂叔高远等终于攻克颍川长社城。王思政自杀未成,被东魏军俘虏,但深受高澄敬重。北齐建立后,文宣帝高洋授予其都官尚书、仪同三司的职务。(真是三十老娘倒崩孩儿,这就相当讽刺了,以孤忠形象存世的王思政最终人设崩塌。王思政历史评价蛮高的,所谓“忠节冠于本朝,义声动于邻听”,这邻听不邻听的,王本来就是从关东洛阳高欢那逃到关西宇文那里的,东魏会不知道这家伙?高澄下令:“有能生致王大将军者,封侯,重赏。若大将军身有损伤,亲近左右,皆从大戮。”名声是蛮大的。高澄手下卢潜听了表示不服,高澄只好安慰他“我有卢潜,是更得一王思政了。”说实话,我看王思政从跟着斛斯椿胡混起,立元修,忽悠西逃,就没干过什么对这个乱世有任何正收益的事!不过西魏这谁也不救也是成谜。玉壁不救韦孝宽,颍川不救王思政,听其自生自灭,这大概是宇文泰救虎牢的惨痛教训所致吧。)
替侯景的老朋友们作一结局。而这一切,都算是黑氅魔羯大事件的后遗症吧。还有一位老熟人羊侃在江南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