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1题记
本篇述历史上三国归晋事。凡两战:
名称灭蜀之战,时间ad190,地点西蜀,对阵邓、钟两军对姜维蜀军。
名称蜀乱之战,时间ad190,地点西蜀,对阵钟、姜两军对魏乱军。
9.5.2灭蜀之战
这一回说到,司马昭兴兵伐蜀,邓士载暗渡阴平。
一部三国演义,实际上分三段,从桓灵黄巾到赤壁之战,是群雄并起;从赤壁之战到秋分五丈原,是鼎足而立;从秋分五丈原到降幡出石头,是三国归晋。但前两部分写得精彩纷呈,众口传颂,而最后一部分大约占据三分之一时间的却只写了篇幅的六分之一,说好听是有事则长无事则短,说难听就是江郎才尽、实力烂尾了。在演义成为国民读物的情况下,前两部分被人誉为前三国、后三国,应说尽说;而武侯死后的内容,已经不为大多数人所详知了。
你当然可以说前面英雄辈出,后来时无英雄,但是英雄也是要靠塑造的,比如赵云、许褚,常被深挖历史的青良历、键史侠呼之实质不过保镖耳。但于今一介政治势力的保镖被塑造成世间英明神武第一帅哥、天下肌肉爆裂第一猛男,这难道不是文化文本的功劳?(另外,你欺负我大帝无保镖吗?不死神将周泰的不死技能了解一下。)其实真论起来,三国最后期的英雄也是绝不逊色的,比如文鸳神将、诸葛公休,比如晋国两大都督,羊祜说“不如意事常八九”,足够后世常人深思了吧,(这段因为杨过的缘故,也算流传甚广吧。)杜预说:“大辱加于智者,大难止于忍者。”同样发人深省。如果包装起来看,效果也是可以相当不错的。只是现在名著的认证大门已经关闭,再也出不来一部《三国演义》了,所以造神难了。(杜预得奉文武双庙,历史上似乎只有两人得此殊荣。此人实力被远远低估。应该说在社会上层还是有地位的,仅仅在民间声名不显。)
说起来,三国归晋,是从最弱的蜀国开始。(蜀国当然自称汉国,各种神剧里诸葛亮打着“蜀”的旗号,被青良历、键史家们诟病久已了。)国小民弱,天下十三州,魏占其十,吴占其二,蜀占其一而已,此外若算上归化州,魏占辽东营州,吴占南海交州,蜀占西南南中,大家相抵,还是蜀小得可怜。任谁作决定一统天下,都是从蜀开刀。
蜀自丞相归天,姜维上位,继承遗志,以攻代守,九伐中原,与邓艾父子在踏中对峙多时;而魏自政归司马氏,司马父子就开启独断统治模式。司马懿搞死了曹爽揽权,到了司马昭时,已经路人皆知了。
这司马宣王打仗水平顶多与诸葛武侯相当,可是这论培养接班人的水平呀,两人这差着几条街呢。论起来,丞相的独子诸葛瞻那也是忠义双全、文武兼备,但是百无一用啊,被邓艾轻轻一打就完蛋了。而邓艾这种百战精英,不过是司马宣王儿子下面的走狗罢了。司马昭诏令灭蜀,发三路大军伐蜀,钟会种士季这个二代领中央军,邓艾邓士载领边军,诸葛绪这个诸葛本家领地方部队打酱油。
诸葛家虽然培养后代不行,但一直如大家说的多方下注。作为民间政治阴谋论的一部分,大家一直传说中国自古有大家族在中国的政治大分裂中多方下注,比如国共内战中的俞家,这样无论那边胜利家族都会是赢家。民间一直传说,诸葛家一龙一虎一狗,卧龙自不提,身处江东之虎的诸葛驴一家也不用提,狗指的是后来的诸葛诞。一个帮蜀,一个帮吴,一个帮魏。只是这个“龙虎狗”逻辑我不是很服气的,卧龙与诸葛谨那是亲兄弟,他们还有个三弟诸葛均呢,所以如果合乎逻辑的诸葛家分投三国,应该是他们三兄弟呀(诸葛均呢)。这个诸葛诞是什么鬼,如果说是因为作为诸葛家族的一员诸葛诞在魏地位高的缘故,那么诸葛绪也不差啊,能统领一路灭国大军那还了得,为什么不是他来秉承家族意志呢?只能说诸葛绪知名度太差,在民间阴谋论爱好者那里没有地位罢了。(然而“齐王田横,诸葛公休”齐名呢,诸葛诞的知名度还是更胜一筹的。)这诸葛绪既然是以家族利益为先,自然不会傻乎乎冲在前面出死力,所以很快就歇菜了。三路伐蜀变成两路。于是灭蜀大战,就变成钟士季、邓士载这两士争功。
钟邓这二人都了不得,邓艾能与武侯正宗传人姜维缠斗了十几年,无论如何不弱(有个梗叫“邓艾刷姜维,从校尉刷到太尉”)。有个成语期期艾艾,说得就是邓艾,刘义庆《世说新语》:邓艾口吃,语称“艾艾”。晋文王戏之曰:“卿云‘艾艾’,定是几艾?”对曰:“‘凤兮凤兮’,故是一凤。”《艺林伐山》卷十二引《玉箱杂记》:“邓艾号伏鸾,陆云号隐鹄。”鸾也就是凤凰。“凤兮凤兮”是《论语》中一个典故:春秋时楚狂接舆歌中说“凤兮凤兮”,指的是一个凤。(另一个陆云则是江南陆家名流了。)
钟会则是知名二代,他爹是三国知名士人钟繇,做到了位极人臣的三公。这钟繇在文化史上的地位,还远高于他的政治、历史地位。钟繇擅篆、隶、真、行、草多种书体,在书法方面颇有造诣,推动了楷书(小楷)的发展,被后世尊为“楷书鼻祖”。钟繇对后世书法影响深远。王羲之等人都曾经潜心钻研其书法,据说王是钟的徒孙。与王羲之并称为“钟王”。南朝庾肩吾将钟繇的书法列为“上品之上”,唐张怀瓘在《书断》中则评其书法为“神品”。
而据演义说,钟繇守长安时,出马与名将马岱交手,败而不死,这么大一个文人,上马能提刀,真不容易,当与鬼畜王司徒之临阵交手太史慈相提并论。(就魏三公而言,钟司空本来就当与王司徒并列。按演义,这魏三公的文臣,武力还都不弱呐!)
钟会虽是二代,但他是以心机、阴谋著世,而非以纨绔、自大出名。世说里:钟毓、钟会少有令誉,年十三,魏文帝闻之,语其父钟繇曰:“可令二子来。”于是敕见。毓面有汗,帝曰:“卿面何以汗?”毓对曰:“战战惶惶,汗出如浆。”复问会:“卿何以不汗?”对曰:“战战栗栗,汗不敢出。”“战战栗栗”四字成语,当足以与“期期艾艾”相媲美、为勍敌。后来混熟后,一次司马昭与陈骞、陈泰一起嘲笑钟会,以“遥遥不至”犯钟会他爹的名讳,结果钟会说“矫然懿实,何必同群。”一下子犯了司马昭、陈骞、陈泰三人爹的名讳。(“懿”不用说,陈骞是陈矫的儿子,陈泰是陈群的儿子,陈群就是写檄骂曹操那位。)司马昭还不服,说:“皋繇何如人?”继续犯钟会他爹的名讳,答曰:“古之懿士。”又给犯回去了!
这钟、邓哥俩一齐出马,再加上魏国压倒性的国力,姜维能够逃脱被围歼的下场,大军退守西川门户剑阁,已经相当不容易了。魏军困顿于剑阁雄关之下,不得其门而入。钟邓两位,都是心高气傲之徒,一个二代出身,一个底层上升,能尿到一个壶里去才怪。看起来司马昭本来就是帝王术搞平衡,让三观完全对立的两个人,一个二代中的英才,一个拼杀上来的底层,相爱相杀,相互掣肘。毕竟领灭国大军在外,任谁上位者也不放心。
邓艾作为一世强人在钟会手底下讨饭吃,那滋味一定是不堪忍受。所以邓艾父子决定行险计偷渡阴平。这种计,难度不大,一般考验的是意志和决心。就是风险收益比不理想,就像魏延的偷袭子午谷,彼时武侯有其它选择,当然不必孤注一掷,博巧弄险。而现在邓艾父子事实上是被逼上绝境,二士本来就是表面笑嘻嘻心里mmp,这攻蜀不下回去的锅谁背不是很明显吗。就算不回去,这钟会在前线寻些差池干了邓艾父子也是分分钟的事。
所以邓艾父子选择了带领本部大概几千人轻装偷渡阴平道,饶过剑阁,直插成都---蜀汉的老巢。能打的都在剑阁,成都想必是柔软的腹部。阴平道果然艰险,自古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若不是五丁开山,外人未必能入蜀。一路上千辛万苦,还遇上武侯废弃营寨的戏码,足以证明武侯的神机妙算与接班人的托大粗疏。甚至还有需要邓艾裹着毛毡身先士卒从山顶往下滚的险道,一路死人无算。这充分证明了凭险进兵不是一个好主意,历史上这样的案例,都是幸存者偏差才让人觉得那也是一条可行的险招,事实上就是九死一生,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尝试。试想你千难万苦、丢尽辎重钻出丛林,迎接你的是一座铠甲鲜明的战阵,这仗还怎么打?哪怕敌人坚壁清野,你这支没有后勤的游兵散勇,很快就会堕落成土匪。这个就是装甲集群出现前没有出现“闪击”战术的根本原因,顶多也就是可以一人三跨、可以三月不下马、可以不带粮草的蒙古人低版本模拟一下。
而这次的奇葩之处在于,西川柔软的腹部不修兵革、承平已久,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神兵天降;加之益州、东州、荆州之争由来已久,人心浮动,不少人早就思变了(真正能战的肯战的都在剑阁呐)。于是江油、涪城不战而降,邓艾军不但得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还得到了宝贵的带路党。然而,这一切要说是邓艾事先的庙算我是不肯相信的,他能算到这一步,后来就不会被人坑。说到底之前还是一个“博”字啊,阴谋论虽然牛逼,但是需要多个小概率事件的连续加成,但凡某一步出问题,阴谋论就变成一个笑话。
成都振动。于是少武侯、驸马都尉诸葛瞻浮出水面。作为备、葛家属,诸葛瞻当仁不让。在要兵没兵、要将没将、还不知谁可靠的尴尬中,诸葛瞻带着儿子诸葛尚以及一些二代匆忙上了前线。此时魏军已经成势,诸葛瞻一意坚拒。邓艾就使了一招反客为主,派人给诸葛瞻送去一封招降书,说愿以琅琊王待之。(诸葛家出自琅琊,荣归故里,是古代的最高荣誉。)这琅琊王自然是假的,连邓艾自己都没混上王位,哪来的资格许诺封王。这个是邓艾与诸葛瞻都知道的,诸葛瞻还知道邓艾知道他知道,邓艾还知道诸葛瞻知道邓艾知道他知道。。。但是一旁的儿子诸葛尚不知道,所以一看老爹拿着招降书沉吟不语,就以为老爹心动了。这个正直的中二少年,拔出剑来就刺。诸葛瞻大惊,被自己儿子误解的境遇是他无法忍受的。于是第二天就领军突入魏军阵中以洗清白,他一个二代,怎么比邓艾一步步从底层军官爬上来的战斗水平?最终求仁得仁、以死明志;诸葛尚悔恨交加,也以求死之志、亡命猪突,父子成仁。也无愧武侯子弟,要文有文、要武有武、要忠有忠、要孝有孝。可惜与大事无补,境界与当时俊杰一比,立见高下。
从博弈角度讲,姜维领军在外,是避祸良方,只要军权在握,别人就害不了他、也掣肘不了他;钟会大军之主,当取正兵,即使不利,也有的是背锅侠,所以他选与姜维对峙;邓艾在钟会之下,想翻身就得出奇招,否则就永远受仇人所制,这是骄傲的邓艾所无法忍受的。所以,这些俊杰,无不选择了于己最有利的策略。相反,诸葛瞻为了名声气节,选择了一条于己不利也于国不利的路,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死后成都就彻底完了?与其认为他心智的缺陷,不如认为他困于道德束缚。一个道德洁癖之人,不能忍受一丝旁人怀疑的目光,遂坐成了邓艾一段天大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