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的纪深明显是不对劲的。
平日里开车横冲直撞,速度飞起,今天却跟乌龟似的在路上挪。
蒋南意看了他好几眼,拉下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我知道我自己非常漂亮,你开得这么慢,是不是想和我多一些二人时光?”
纪深一直在想事,回过神来暼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忘了你住在我家?回去也是待一起,我还用得着在路上磨洋工?”
蒋南意哼了一声,“谁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开太快了回去要被你「强」奸。”纪深开玩笑说。
话音刚落就被蒋南意一巴掌拍在手臂上,“提醒你一下纪先生,我们现在的关系不叫强奸。”
“别说我们现在的关系,”纪深哼笑着说:“就是结了婚还有婚内「强」奸呢。”
蒋南意:“……”
她一不找话题,车厢内就安静了下来。
好几次她都看见纪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是不是出轨了?”蒋南意忍不住问。
要不是在开车,纪深真想翻个白眼,“是。”
蒋南意:“谁?我去撕了她。”
“沈浔,行吗?”纪深说。
蒋南意笑个不停,“有话就说,别憋了,再憋胸都憋大了。”
纪深的目光在她的胸口飞快地扫了一眼,“要是能憋大的话,你还是现在这样?”
“你三句话不怼我不舒服是不是?”蒋南意差点被气炸了,罩杯这个梗是不是过不去了。
“再说了,”纪深又道:“憋大了我还可以穿你的内衣,反正差别不大。”
蒋南意伸手就要去掐纪深的脖子,被他伸手一拦,“别说不过就动手行吗?你也可以尽情侮辱我,说我短小。”
蒋南意呵呵了两声。
她怀疑她说纪深短小他都当是在夸他,就等于你如果说一个一米九的男人个子矮,对方只会呵呵一笑说:“也就一米九,是挺矮。”
车在路口的红灯前停下,纪深转头看蒋南意一眼,撅着嘴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想到她不久后就要经历亲人的生离死别,纪深到底是有点心软。
“好了,”纪深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哄道:“一点都不小,刚好够我用,我特别喜欢行了吗?”
蒋南意不说话,纪深又道:“真的,没开玩笑,再大一点我都怕把我闷背气。”
蒋南意终于被他的说法给逗笑,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力气不大压根儿不疼,纪深还是配合她轻嘶了一声。
车继续往前,又过了两个路口,蒋南意才发现这条路不大对,再往前开四公里,就是大院了。
“我今天不回家。”蒋南意说。
纪深沉默着。
早在之前的某一个路口他毅然转弯时,其实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告诉她。
他也曾有过犹豫,因为之前的氛围太令人放松,意识便不由自主地想替她将痛苦推迟一些。
但他自己经历过亲人忽然离世的痛苦,感觉还有好多话都没来得及和对方说。
纪深的母亲车祸时,他明明才三岁多而已,却不知为何把那件事记得那么清楚。
那时沈远重还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她一个人带两个孩子,还要上班,其实生活是过得很辛苦的。
当初纪深的母亲车祸的前两天,他在路边看见了一把玩具枪,死活要买,赖在人家店门口不肯走。
他妈妈当时没有迁就他,因为那把枪要35块,对于一个月工资才四五百还要养两个孩子的家庭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纪深记得特别清楚,那天他半夜醒来,看见他的妈妈坐在桌旁,面前分门别类地放着几叠钱,她在哭,然后第二天他便得到了那把玩具枪。
很久很久之后纪深才明白,她在算账,生活开销要多少,房租要多少,看看剩下的钱够不够给他买一把枪。
那件事让他耿耿于怀了很多年,有很多话想要告诉她,他想说我不要枪了,只要你,可是当时他看着妈妈哭,却连安慰都做不到,因为那时的他还不懂。
所以如果蒋南意错过了蒋成文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一定会觉得非常遗憾吧。
纪深在离大院三四百米的地方把车停下来,拉上了手刹。
“干嘛?”蒋南意意外地问。
纪深拿出烟盒,想了想又放了回去,“蒋南意,我有话要跟你说。”
蒋南意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纪深。
这段时间除了日常的斗嘴,其实两个人是过得很开心的,但是当初纪深对她说的是试试看。
所以,现在是试验结束了吗?
加上他今天一直在路上磨蹭的行为,蒋南意不得不这样想。
“你是要分手吗?”她问。八壹中文網
纪深愣了一下,错愕道:“瞎说什么呢?”
蒋南意横他一眼,“那你摆出一张奔丧脸给谁看?”
奔丧两个字让纪深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长痛不如短痛,一咬牙开了口……
汽车重新启动,在大院门口降下车窗,通过检验后行驶到一处复古的小楼前。
从始至终,除了一开始表示质疑之外,蒋南意便没再说过一句话,也没掉过一滴眼泪。
她沉默地看着窗外,已经十一点多,按照正常情况来讲,蒋成文这个时间早就睡了。
可是当她抬起头看向那扇窗户时,那里还亮着昏黄的光。
纪深握住蒋南意的手,轻轻地替她解开了安全带,“回去吧。”
直到被他握住的一刹那,蒋南意的手才开始颤抖起来,如石子蹍过胸腔的痛苦才重新回到身体里。
纪深倾身,替她推开了车门。
夏夜的地热瞬间袭来,和车内的冷气碰撞。
蒋南意回头看了纪深一眼,纪深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去吧,我看着你。”
蒋南意一步一步走上门口的台阶,拿出钥匙打开门。
楼下客厅没有开灯,她对这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闭上眼都能记得东西的分布。
她慢慢地朝着楼上走,咳嗽声也越来越近,嘶哑的咳嗽像破掉的风箱,哼哧、哼哧……
直到这一刻,蒋南意的眼泪才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