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蒋南意的母亲过世之后,她就几乎不在大院里住了,从襄城回来后她又被蒋成文接回家。
美其名曰为了她的安全,但其实她清楚,蒋成文想要修复父女之间的裂痕,裂痕早就存在,他现在才想起来修复,有些太晚了。
但蒋南意和蒋梦洲不同,她在长辈面前从来都是乖孩子,长辈看见的她乖巧礼貌听话,看不见的时候她抽烟喝酒飙车赌博,像是要把平时里伪装造成的压抑宣泄殆尽。
接到纪深的电话,她才从床上起来,她不喜欢这座房子,总会让她想起一些事,昨晚又失眠了一整晚,直到吃过早饭才睡着。
她换好衣服下楼,提着包,走过客厅时听见了蒋成文的声音。
“南意。”
蒋南意转身,脸上顿时挂上标准式的笑容,“爸爸,今天下班这么早。”
她一直这么笑,以前蒋成文看还不觉得有什么,自从那天在仓库听过她带着恨意的控诉后,他现在能从她的笑容里看出伪装。
蒋成文道:“早点回来陪你和梦洲好好吃顿晚饭。”
蒋南意说:“不好意思啊爸爸,我今晚约了人,可能没空陪您吃晚饭了,你让梦洲陪你吧。”
父女俩对视数秒,蒋成文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你非要这样和爸爸说话吗?”
蒋南意睁大眼,“我们不是一直都是这样说话吗?有什么问题?”
“我是那天才知道你竟然对我有那么深的成见,南意,上一辈人的事和你们无关,你不要把自己带入进来。”
蒋南意的脸色当即冷了下去,“什么叫与我无关,那是我妈,怎么可能与我无关?”
蒋成文皱眉,“我和你妈……我们夫妻之间有我们自己的问题,我知道你接受不了她的死,但是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什么选择?”蒋南意怒吼出声,“她是被逼的,谁逼着她去死你最清楚。”
“南意!”蒋成文严厉道:“你妈是自杀。”
蒋南意冷冷道:“我知道她是自杀,你是在提醒我,还是在借由提醒我来反复催眠你自己,好让你能心安理得地抛掉最后一丝愧疚。”
蒋成文猛地退后了一步,他捂住胸口急促呼吸,慢慢地坐到沙发上。
蒋南意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她别开脸,“您还有什么事要说吗?没有我就先走了。”
蒋成文许久都没有开口,蒋南意转过身,走到门口才听到蒋成文苍老的声音,“有。”
蒋南意没有回头,保持着这个姿势静待下文。
“林晚澄已经死了,这样的结果你还满意吗?”
蒋南意眉心一皱,“什么叫我满意?”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蒋成文喘了口气,掏出药盒干吞了一口,继续道:“因为你妈妈的事,你……”
“你别提我妈。”
蒋成文点头,“好,不提,那就直接说这次的事吧,这次你还是太莽撞了,计划不够周密,但是还好有沈家老三给你兜底,能圆的基本都圆回来了,没出什么大纰漏。”
蒋南意呼吸一滞,张口时嗓音不稳,“你什么意思?”
“漏洞出在你身上,以后做事不能再这么大意了。”
蒋南意缓缓转身,看见沙发上的蒋成文脸色苍白,手捂着胸口很难受的样子,她刚张口,蒋成文就抬起手,手掌对着她压了压,示意她稍安勿躁。
蒋成文继续说:“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已经知到这次绑架你的人不是林晚澄?”
“对,”他点了点头,“这种事应该也不会有下一次,所以漏洞在哪不用细说。”
“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蒋南意只觉得腿软。
“从襄城回来就知道了。”
“为什么?”为什么明知是她策划沈浔助攻,还要让林晚澄消失。
蒋成文叹息道:“因为爸爸了解你,你从小想做的事,再难都会咬着牙去做,可能我这个当父亲的一直让你很不满意,这次就让你满意一回吧。”
蒋南意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可蒋成文还在继续说,明明声音不大,可每一句似乎都振聋发聩。
“你这次已经是铤而走险,沈三不是那么好利用的,和他合作无异于是在与虎谋皮,你知道为什么漏洞都出在你身上吗?因为沈三能把他自己完完全全摘出去,他不可能没看出你的破绽,但是他没有提也没有替你善后,能替你善后的,只有爸爸。”
蒋南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坐上车,又是怎么把车开出大院的。
后面的车疯狂按着喇叭,下班高峰期,占了一条道就足以让后面堵得水泄不通。
车停在路边,蒋南意趴在方向盘上,任凭后面的司机如何催促她也充耳不闻,脑子一直回想着蒋蒋成文的话。
他知道不是林晚澄,但是为了让她满意,他还是那么做了。
手机响了起来,蒋南意摸到手机放在耳边,“喂。”
略微嘶哑的声音让纪深一愣,“大小姐,你不会还没起床吧?我们都到了,那位爷已经开始点菜了,我估计他吃饱就要走人,你再不来我可给你留不住人。”
蒋南意听到纪深的声音时便已抬起头,此刻轿车已经滑了出去,“我大约还有十分钟到,这么点时间他也吃不完,我的事耽误不了几分钟。”
包房里,纪深看向正在点菜的沈浔,“有事直说。”
沈浔指着一个菜对服务员说:“不要青椒,换成红椒,就这样。”
又看向纪深:“什么事?”
“不是你说找我有事?”
沈浔似乎是怔了一下,“哦,我随口一说。”
纪深:“……”
当他傻呢,怎么可能是随口说,沈浔又不是那种吃饱了没事干闲话一大堆的人,无非就是他已经大概猜到蒋南意找他有什么事,所以拉他来挡枪。
“你看我信吗?”纪深问。
沈浔合上菜单,“或者我换个理由也行,你就当我太久没见你想你了。”
这个理由更不能让人信。
纪深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听了一会儿,挂断后起身说:“大小姐就是大小姐,说她找不到路,让我出去接一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