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里空落落的，盯着某一处兀自出神，好像这里的灯红酒绿都跟他没什么关系，像只丧家犬一样颓丧。
顾丞只在沈浔开门进来时微微侧了侧头，发现是他，又转了回去。
桌上已经摆了好几个空瓶子，沈浔走过去，看见顾丞手里还拎着一瓶，已经吹了一半。
沈浔走到靠近落地窗的老位子坐下，看着他，“人还清醒吗？”
顾丞扭头，扬了扬手里的瓶子，“你也太小看我酒量了，这才多少？”
沈浔拎了一瓶过来，直接在桌沿磕掉瓶盖，给自己倒了大半杯，端起杯子隔空和他碰了碰。
“温书阳扯着我聊了一晚上工作，我说你俩都有病是吧？大晚上的发疯。”
顾丞笑了笑，“情绪不太稳定，可能跟你老婆每个月那几天差不多，把你平时对你老婆的耐心劲拿来对我就行了。”
沈浔抬眸，“别冤枉我老婆，她情绪很稳定。”
他顿了顿，蹙眉思考了两秒，又说：“我有时候都怀疑她是不是冷血，但是演员又需要非常强的共情能力。”
面对他时，秦娆平时的情绪确实是太稳定了，所以那次她一个人在洗手间哭他才吓成那样。
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一直忍，到忍无可忍的时候才一次性爆发。
其实他更希望的是她有什么不爽的情绪都能直接发泄出来，不需要在他面前忍，或是在他面前做任何的伪装。
顾丞道：“得了啊，让你来陪我喝酒，不是让你来在我这单身汉伤口上撒盐。”
“单身汉？”沈浔问：“上周那个呢？”
“哪个？”顾丞反问。
半晌，他自己好像反应过来，“喔，那个不是女朋友。”
顾丞走肾不走心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已经习惯了。
沈浔挑了下眉，“那你就别一副被人甩了的样子，装深沉给谁看？”
顾丞拎着瓶子站起来，横了他一眼，“我想洗心革面还不行了？”
沈浔手心往上抬了抬，意思是你自便。
包房的角落里还有一张沙发，顾丞坐进去，一口接一口地闷头喝酒。
沈浔哄老婆倒是在秦娆身上练出来了，只是哄兄弟他实在是没经验，但兄弟间多少能说上几句心里话，别的也没处说了。
剩下的半瓶酒喝完，顾丞自顾开口，“她妈妈提醒过我。”
突兀的一句话，沈浔没听明白，“你说谁？”
“柚子她妈。”顾丞说。
“提醒你什么？”沈浔朝他看去，“有话就说完。”
顾丞又给自己开了一瓶，他俩不一样，顾丞喜欢对瓶吹，沈浔就拿杯子慢慢喝。
顾丞说：“她妈妈说柚子年龄慢慢大了，老跟在我后面跑，女孩子这样不好看，她不懂，但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应该明白，让我多替她想想，她这是在暗示我别打她的主意，我能听明白。”
他这些年花天酒地，别的公子哥儿玩的飙车喝酒泡妞他一样没落下，除了在事业上还算有点建树，整个就一纨绔子弟。
他这样的行事作风，多少会传进上一辈的耳朵里。
其实顾丞能理解柚子的父母，她性格纯良，不像他在生意里淌过水，心眼子里都是弯弯绕娆，柚子玩不过他。
沈浔疑惑道：“我记得你们两家人关系很好。”
顾丞笑了，“是很好，两家关系好是关系好，可人家也不想把自己唯一的闺女半辈子搭在我身上，我妈也警告过我，哪怕是兄妹也要保持距离。”
沈浔思忖片刻，明白过来。
与其以后佳侣成了怨偶，不如早早的把念想断了，免得以后伤了两家人的和气。
“什么时候的事？”沈浔问。
顾丞低声道：“她来东城之前，有好几年了，她死活要来，估计让她妈看出来点什么，怕我祸害她闺女呗。”
说完，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沈浔轻轻晃了晃酒杯，“以前也没看出你有多喜欢她。”
顾丞道：“确实没多喜欢，但是总归感情不一样，她妈那样说，我觉得她说得也对，我答应她了，不会出界，但是……”
他没把后面的话说下去，但是什么？
无非就是，但是感情是会变的，以前没多喜欢，不代表现在也一样。
沈浔沉默，他不想跟他说什么看开点儿之类的话，因为他经历过。
跟秦娆分开的时候，别人劝他看开点儿，可他看不开，光是想想都要命的人，怎么能看得开？
有些人除非真正得到，否则永远无法释怀。
而且现在情况更加复杂，顾丞和温书阳，势必要伤一个。
“你做了决定就行。”沈浔说。
“但我不甘心，”顾丞的嗓音带着浓厚的压抑，“我他妈不甘心，为什么我喜欢的不能去追？小六去找她了，可是我连去都不敢去。”
昏暗的灯影里，看不清顾丞的表情，头顶射灯的光只打到他腿上，那一圈白光里，握着酒瓶的手背青筋暴起。
过了许久，他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沈浔想了想，若是把他放在和顾丞相同的位置上，或许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但是如果把秦娆一同放在柚子的位置上，他能为她掀了这天。
“我不管别的男人有多好，把她放在自己身边才安心。”沈浔说。
“可他是小六啊，”顾丞说，那只手忽然松了，“算了，就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是挺好，但心是空的，找不到落脚处。
沈浔不知从何安慰，两人性格不同，处事的方式自然也不一样。
两人你一瓶我一杯地喝。
中间顾丞接了个电话，有几个朋友刚好也在同一个酒吧，说是过来窜个门。
包房里顿时涌进来三四个人，都是认识的，挨个叫沈浔三哥。
沈浔颔首招呼，“你们随意。”
他向来这样，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端着杯子去找顾丞去了。
沈浔看了看时间，给秦娆发过去一条消息。
「睡了吗？」
老婆：「还没有。」
沈浔打了一行字，说自己还要晚一点，顾丞现在的状态，他还真不大放心。
打完又删掉，拿起手机出去给她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