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青年面容俊美,却有几分阴气,长个个男人的脸,白皙面孔却不似男人,看着倒是阴柔,案上放着青年的佩刀,纹路清晰,不像是平常人家能拿的出手的。他身后站着的那几位就更是了不得了,个个身披软甲,腰间挂着佩刀,脸上裹着黑布,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头。大概猜到了这帮人的身份,赵起心中无奈。今日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不就是走的累了想要两匹马吗?怎的啥事儿都让他几个遇上了?赵起几人面前的包子快吃完了,也就他和老刘吃,薛扈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这种店里的东西卫严自然是不会吃。吃完之后从腰间解下酒袋痛饮一口花雕,畅快无比。吃饱喝足,四人便上了楼,却是没有各回各的房间,而是聚在了卫严的一间房中。这间房视野开阔,将窗子推开一条缝便能看到整个大堂的状况。“你觉得这后来的青年人是个身份?”
赵起翘着二郎腿半躺在榻上,边拿个竹棍剔牙,便问卫严。卫严只是盯着大堂,对赵起的话置若罔闻,略微有些尴尬,好在老刘打了圆场,说道:“这带头的是个阉人,不用说,是王宫出来的,身后那几个就更不用想了,穿着软甲的死士也就王侯养的起,我猜多半是齐王宫的人,至于来此的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赵起对老刘的话颇为赞同,他之前也是这般猜测,至于来这的目的……赵起看着老刘问道:“会不会跟这老板娘有关?”
老刘摇摇头。赵起继续说:“我刚才听那帮土匪管这女人叫‘柳春三’,你听过吗?”
老刘摇头,旁边的薛扈却是说道:“柳春三,江湖人称‘春三娘’,开的这家襄蕃客栈专门做杀人越货的勾当,她能活到现在还是沾了他男人的光。”
“此话怎讲?”
薛扈的话倒是勾起了赵起的兴致。“春三娘有个男人叫山鬼,江湖人称邪剑,是个阴险毒辣的狠角色,在齐国监狱中待了三年,是个通缉要犯。”
薛扈面无表情的说道。赵起眉头一挑,说道:“这些人莫不是为了山鬼来的?”
“不知。”
薛扈摇了摇头。大堂中突然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赵起赶忙起身凑到窗户旁边看热闹。只见那锦衣青年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抓在刀柄上,面上挂着若隐若现的笑意。老板娘双手撑在案上,对锦衣青年怒目而视,她说道:“我都说了,我这儿没有你们要找的人,你们三天来一次,烦人不烦人,打搅的我店里的客人都睡不好觉。”
“职责所在,还望夫人海涵。”
锦衣青年这话说的有礼,突然却是冷哼一声,话锋一转,说道,“只是你不要忘了,你柳春三做的也不是什么见得着光的买卖,我靳十三若是想捉你,是易如反掌的事儿,在我大齐的土地上,还是收敛着点好。”
“呦,靳大人好大的官威呀,真当我春三娘的名号是白叫的不成?”
柳春三丝毫不被锦衣青年的话吓到,反倒是屁|股往案上一坐,满不在乎的说道。靳十三面色一凝,厉声道:“柳春三,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山鬼的下落,不然我今夜便拆了你这襄蕃客栈!”
“你敢!”
柳春三俶然起身,眼睛睁的圆溜溜的盯着面前这个阴柔的男人。“你看我敢不敢。”
靳十三抬手握拳,对身后人吩咐道,“去,卸了这襄蕃客栈的牌坊,让三娘看看我靳某人敢不敢砸了她的店。”
“是!”
身后几人抱拳应了声便离开了。靳十三背过手,冷笑着看向春三娘,明明是个阉人,却不像其他太监那般阴恻恻的,反而有股子阳刚气。“住手!”
柳春三瞪视这靳十三,喝道:“我男人来了不会放过你的!”
“那你便是让他来呀。”
靳十三丝毫不惧,反而有些势在必得的意思。好一个引君入瓮。窗户后边的赵起咧咧嘴,这个靳十三可不是个简单角色,这般有恃无恐怕是有备而来,看来今晚就休想睡个安稳觉了。想必若是山鬼不出来,靳十三铁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柳春三这婆娘今晚得遭殃。堂中,柳春三忍无可忍,踏着桌案凌空而出,双手一抖,自袖中射出两根针,直直的飞向靳十三。这春三娘果真是个使阴招的厉害角色,方才那下毒的伎俩指定对付不了这个王宫出来的“大人物”,却是这袖中藏针的暗器本事却让人防不胜防。只是那暗器离锦衣太监不足一尺时,突然悬在太监眼前,不得寸金,原来是个内力能外溢护体的高手。靳十三眼睛一瞪,那针便落在地上,发出“叮当”一声响。楼上,赵起问老刘:“你能否看出这太监是个多高的高手?”
老刘灌了口酒,说道:“内力护体,至少是个一流。”
赵起不可置否,却不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大堂中俩人的较量。“咣当”一声,写着“襄蕃客栈”四个大字的牌匾被丢在地上。软甲死士去而复归,果真是拆了襄蕃客栈的牌坊。春三娘怒极,对靳十三悍然出手,使得却都是阴招。不是袖中飞针,便是鞋里藏刀,在真正的高手眼中,都是些不入流的小把戏。这春三娘虽是阴损,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本身的实力却不怎么样,堪堪入的了三流高手的范畴,在这个高手多如牛毛的时代实在算不得什么本事。“雕虫小技,班门弄斧!”
靳十三被柳春三无聊的把戏弄的不耐烦了,怒喝一声,便凌空而出,一把握住柳春三的脖颈,将她凭空提起,转身便撞在柱子上。“说!山鬼藏身何处?”
靳十三捏着柳春三的脖子,捏的她面色通红,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不住的蹬腿,手握着靳十三的手腕,想掰开他的手,却纹丝不动。眼看着春三娘就要气绝而亡。那黑不溜秋的店小二却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靳十三身后,一刀刺向他的后背。靳十三反应灵敏,侧身避开了店小二的偷袭,却也让柳春三逃脱了出去。那店小二也不是个简单角色,一击不成,抽身而退,在那帮软甲死士出手之前便退到了角落。“想不到啊想不到,小小的襄蕃客栈竟卧虎藏龙,想必你这泥鳅,便是当年跟山鬼一同越狱的水妖了吧?”
靳十三面无表情的看着平平无奇的店小二,说出了这番让人惊奇的话。 邪剑山鬼有个刺客兄弟,江湖传言骨瘦如柴,面容丑陋,长的不像个人,倒像是个猴子。此人江湖人称水妖。之所以这般称呼,据说是他水性极好,还擅长偷袭,甚至连失传已久的缩骨功也在此人身上出现过。跟着山鬼一块儿进的齐国监狱,能顺利逃脱,一半还是这水妖的功劳。只是这水妖一直行事低调,极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容,再者跟名气极大的山鬼组合,他这般不显山露水的人物,也是黯然失色。因此,齐国的悬赏中,山鬼的赏金是进了前五的,而水妖却只是个五百两的小人物。这般人物却也有好处,便是出狱后一直躲在这襄蕃客栈以店小二的身份自居,却没人识破。齐国王宫却也是有能人。前些年隔三差五的派人来搜查,来的却都是些地方上的小人物,来了之后随便一看,吃些酒肉便回去交差了。今夜来的人却不同寻常。靳十三是齐国大内高手,齐王身边的红人,是齐王暗卫的头目,一手掌管着齐王的安危。是齐王养的一条忠心耿耿的犬牙。不仅如此,这靳十三还是齐王宫排的上号的高手,倒也不是因为此人有多厉害,只是这些个君王都不信江湖武林的那一套,王宫中少有真正厉害的高手。只是为何齐国为了山鬼这般兴师动众,便是不得而知了。客栈大堂内,双方僵持不下。只是那春三娘与水妖势单力薄,想要与靳十三一众正面交手显然是要吃大亏。现场鸦雀无声,对峙双方谁都没有急于出手,靳十三竟是靠在案上,抽出佩刀仔细观摩。门外又是人声嘈杂。楼上的赵起四人自是最先看到外头情况。只见一众土匪个个拿着大砍刀,骂骂咧咧的进了院子。推门而入,带头那人显然是被眼前的一幕有些惊到,愣了一下,看到遍地瘫软在案上的黑风寨土匪,先是皱眉,转而大怒,转头瞪视柳春三,喝道:“春三娘,你好手段!”
“刘喜,你可真会挑时候,你若再来的迟些,怕是还能捡到老娘尸体。”
春三娘冷笑,显然这叫刘喜的土匪头子还没看清她的处境。刘喜是进来才来的山匪,便是那黑风寨的一把手。此番前来,显然是来找他那帮弟兄的。方才被春三娘用计放倒的那白脸书生,便是黑风寨的三当家,人称鬼算子,武力虽是不怎么样,脑子里阴谋诡计却是不少。只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今日却是栽在了柳春三手上,可谓一物降一物,一山更比一山高。这黑风寨的大当家虽是脑子不好使,却是十分讲义气,在道上也算是小有名气,只是这般莽撞,怕是迟早得给自个儿挖个坑。刘喜看了靳十三一眼,见是个小白脸的,便不再重视,只是对着举刀对着春三娘说道:“你少废话,今日我黑风寨十几号兄弟栽在你手里,不给个说法,我今儿带着弟兄们拆了你这襄蕃客栈。”
楼上看戏的赵起笑出了声,这刘喜还真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物,认不得靳十三也就罢了,莫不是连他身后几人王宫才有的软甲也认不得?楼下,见这土匪轻视他,靳十三有些好笑,眼见这帮土匪是来找春三娘麻烦的,就更不着急了,盘腿往席上一坐,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此番前来本是单纯缉拿山鬼,与山上土匪没有半毛钱关系,只是送上门的哪有不收的道理,平白无故的捡个功劳,这谁乐意放过?春三娘见土匪不依不饶,口里啐了声“白痴”,随即灵机一动,指着端坐的靳十三说道:“老娘我遇到了些麻烦,咱俩的事儿先搁一搁,你若帮我将这帮人赶出去,我便给你这帮兄弟解毒。”
“你是说,我这帮弟兄还有救?”
刘喜眼前一亮。春三娘看白痴一样的瞅了刘喜一眼,说道:“我只是下了‘软骨散’,此药短时间内不会要人性命,只是四肢乏力,动弹不得,不然你以为你这帮兄弟为何还睁眼看着你?若是老娘想让他们死,早就嗝屁了。”
刘喜点点头,说道:“我便信你一回!”
说罢,走向靳十三,抱拳道:“兄弟,对不住了,你俩的帐他日再算如何?买我个面子。”
靳十三抬头看着这七尺壮汉,嘴角勾出个弧度,问道:“你是何人,我为何要买你的面子?”
“我乃黑风寨大当家刘喜,这一带也算是有些名气,不知兄弟可曾听闻?”
刘喜直起身背过手说道。“不曾听闻。”
靳十三摇摇头。刘喜怒目而视,略微有些恼怒,说道:“那就是说,兄弟不给我刘喜这个面子了?”
靳十三并不回答,只是问道:“你这黑风寨存在几年?官府可有备案?若是让了你于我而言有何好处?”
“我黑风寨虽是年成不久,却是妥妥的大寨子,官府的备案自然是有,我刘喜的人头便值千两!”
刘喜这话说的竟是有些傲气,却不知眼前这人正是能领那五百两的人物。春三娘扶着额头叹气,这刘喜的智商真是让人担忧,委实是有些令人担忧。之前被春三娘放倒的黑风寨土匪自是目睹了全过程,白脸书生瞪着大当家的,目眦尽裂,只是浑身瘫软,实在是开不了口。“二千两加一千两加两个五百两是多少?”
靳十三回过头问身后的随从。“督主,是四千两。”
随从毕恭毕敬。“那我岂不是赚大发了?”
靳十三笑道。随从心领神会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