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亭垂下了视线，牢牢盯在江晏清后颈上。
江晏清生气的时候，脖子、耳朵甚至是眼角都会蒙上一层粉红色，看起来根本不像是生气，倒像是被谁欺负到快哭了。
化解江晏清的火气也很简单，他一直都掌握着安抚江晏清的诀窍。
江晏清就像猫，只挥起了毛绒绒的小爪子，不痛不痒的在自己身上挠了一下，却连尖利的指甲都没有亮出来。
这时候只要好好顺毛好好哄，服个软，他也就别扭着消气了。
祝亭稍微放松了对江晏清的钳制，江晏清如他所料的那般就要挣脱他回转身来，但他却比江晏清快一步，他把头埋在了江晏清的肩窝里。
濡湿的头发蹭上了江晏清的皮肤和衣领，祝亭感觉到他的身体更僵硬了。
“清哥。”祝亭声音里带着对江晏清的服软，“今晚能让我睡你旁边吗？”
“冷静，江晏清。”小九怕江晏清被愤怒冲昏了头直接拒绝祝亭，“考虑好了再说话。”
江晏清心想这还需要怎么考虑，难道我还能答应吗？
“不。”江晏清恶狠狠道，“你他妈现在还弄着我呢，就想要跟我哥俩好？吃屁吧！”
祝亭忍不住发笑：“你这真的是狗习惯，动不动就吃屁。”
江晏清被他弄得脖子痒，想挠又挠不到，而且这人的脑袋还是湿的，他现在肩膀那一块的衣服已经被蹭出了一大片的水印，这大冬天的，冷不——
操，祝亭好像现在，就围了一条浴巾！？
“你放开我！”江晏清一直在挣扎，但祝亭虽然松了劲儿，但还是像胶水那样紧紧贴在自己后背上，“你他妈要感冒！”
“感冒就感冒呗。”祝亭不在乎，甚至还故意打了一个十分夸张的喷嚏给江晏清听，“又没人管我。”
“听听，这是人话吗？”江晏清只觉得祝亭不要脸至极，“我妈妈不管你？老齐不管你？祝亭，你不能这样子。”
他们的“管”只是为了给那个女人一个交代，祝亭想，这样的人他遇到太多了，可却不能对江晏清说。
昨天晚上的对峙还历历在目，现在的目的是给江晏清降温，而不是添把火。
“那今晚让我跟你睡呗。”祝亭又提，“我害怕的你不是全都知道了么？”
“看吧，让你不要乱吹牛皮。”小九啧了一声，尽管他知道江晏清不会在有第三个人在场的情况下搭理自己，“你只能答应了。”
“我知道了就要答应你？哪有这种说法。”江晏清转过脸面对这自己家的墙壁，说老实话，被反锁在墙上的姿势很不舒服，“而且你是个大人了，那个谁来着，周树人还是鲁迅说过？要敢于直面自己惨淡的人生——”
“这俩是一个人，哥哥。”祝亭说，“这种常识都不知道，你这颗钉子也一敲就弯了吧？”
“你才一敲就弯！”江晏清对弯有点敏感，他怕自己刚才的举动带给祝亭一些自己不想说的信号，“放开我！”
“那今晚我能跟你一起睡吗？”祝亭问，“答应我就放开你。”
江晏清：“那你有本事就锁我一晚上。”
“我是无所谓，反正我明天可以补瞌睡。”祝亭说，“但你呢？”
“……你不冷吗？”江晏清觉得祝亭理解错了自己话里的意思，“就跟原始人一样遮一下你的那个过一晚？也不怕给你冻坏了。”
“……清哥，你有没有发现你有时候很流氓？”祝亭在他肩窝里转了个头，面朝着江晏清的脖子，“跟何佑学的吧。”
扑在颈窝的温热呼吸让江晏清难耐起来，他没心思再去深究祝亭的话。
“……我建议你别嘴硬了。”小九劝道，“不然就该是别的地方硬了，啧，你们小男生就是容易冲动。”
很有道理，江晏清认命的放松自己，肩膀微微往下塌，感觉到他动作的祝亭悄悄笑了。
看，就是这么简单，祝亭想。
“……行吧。”江晏清说，“你可以放开我了？”
祝亭很干脆，说放就放了。
江晏清活动了一下刚才被祝亭箍着的手腕和反锁着的肩膀，动了动脖子，在小九倒吸凉气的声音中，飞快的转身对着祝亭的腹部来了一拳。
但没使劲儿。
“我真的不喜欢你。”江晏清抬眼望着祝亭，“所以你最好给我一个非要跟我挤的理由，不然——”
“不然你还是回把我赶到上铺去。”祝亭轻轻摸了下刚才被江晏清打的地方，笑了一下，“你不是都知道了么，我晚上没睡的事情。”
“对，然后呢？”江晏清说，的确如小九所说，他刚才完全就是情绪来了刺激祝亭而已，事实上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幸好祝亭没发现。
“虽然我也没试过，但是感觉有人和我一起躺着我会好睡一点。”祝亭说着，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好了，不早了，我澡才洗了一半，你先睡吧，不过别睡太死，我想去里头那边。”
“要求多。”江晏清啧了一声，把祝亭往浴室那边轻轻推了一下，触手的皮肤已是冰凉。
“……那个。”江晏清侧过脸，没看祝亭，“你别洗太久。”
祝亭愣了愣，笑着道：“好。”
江晏清看着祝亭关上浴室的门，再次交出自己的闪现，飞快的钻进被窝里。
“操！”他冷得上下牙齿控制不住的颤抖，“我刚就不该把电热毯直接关掉！”
刚才走得太急，掀开了被子，在凌晨骤降至个位数的温度让他的床彻底凉透了。
“这说明你很重视祝亭。”小九说，“看，把个人利益放在了祝亭后头。”
“……我实在是不懂你怎么会把这两个扯到一起。”江晏清蜷着身体，他遗传到了江菲，他们到了冬天脚都很凉，即使开着电热毯，暖得也很慢。
“你怎么就不愿意正视这个问题呢？”小九很苦恼，“承认你很重视他又不会秃头。”
“所以我说你的系统设定有问题，我哪里重视他了。”江晏清说，“我只是——”
“你只是替你妈妈着想。”小九打断他，“我很想和你再聊一会儿，但是我时间到了。”
眼前的光屏开始闪烁，小九继续道：“好好睡一觉吧，晚安。”
江晏清：“……晚安。”
眼前的光屏消失了，他和小九断了连线。
祝亭这次果然出来的很快。
在浴室吹干了头发，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天穿的那身短裤短袖的睡衣。
“还没睡？”祝亭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微微躬身，他看见江晏清卷成了一团，“冷么？”
“……我很暖和，谢谢。”江晏清翻了个身，拿背对着他。
祝亭轻笑出声，没继续逗他，利落地爬到上铺把自己的枕头杯子搬下来，小心翼翼的避开江晏清，把东西都堆到了里面。
关掉屋里的灯和上铺的电热毯，祝亭从江晏清身上爬了进去。
江晏清面朝着墙，祝亭从身后靠近翻过的时候，他想起了刚才被对方抵在墙上的感觉。
那会儿祝亭的呼吸就在自己耳边。
操。
“有点挤。”祝亭的头往江晏清那边凑了凑，只差和他抵上额头，“清哥你别掉下去了。”
“……你别靠过来就行。”祝亭的轻轻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江晏清觉得有点晕，“同性相斥，我掉下去了肯定都是你挤的。”
祝亭闻言，往里头缩了缩：“好。”
说完，他便再没了动作。
江晏清没想到祝亭居然这么配合，还想说点儿什么，却察觉到身边的人呼吸绵长平稳起来。
秒睡。
不愧是睡美人。
屋里窗帘没有拉上，窗外的月光破开云层，斜斜的爬进屋内，让江晏清把祝亭的睡颜尽收眼里。
“唉。”江晏清叹气，翻身重新拉紧了自己的被子，手从枕头底下伸出去拿到手机。
他还没能平复下来，想看小说或者是干点儿别的什么，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却发现江菲十一点五十多的时候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时光静好]：今天有和小亭好好相处吗？
江晏清：“……”
他面无表情，脑子里还萦绕着刚才发生的事，毫无愧疚感的发了个“有”。
[时光静好]：那就好。
[时光静好]：他睡了吗？
江晏清顿了顿，敲字道——
[一根嫩草]：睡了。
他捧着手机，等着江菲女士回他消息。
江菲女士过了很久才回过来。
[时光静好]：那你还玩什么手机，搞快睡了。
[时光静好]：别回复我了哦~
“啧。”江晏清扔开手机，没有套出江菲女士的话，让他有一点点的不爽。
但是——
江晏清又转过身去面对着祝亭，祝亭确实睡得很沉。
“……离谱。”江晏清坐起来，双手在自己脑袋上烦躁的搓了一把，认命的掀开被子下床去了厕所。
小九说的对，年轻人就是很容易冲动。
但是他也确实，很少做这种事，因为要很久，而且总觉得，不太得劲儿，没有别人说的那么玄妙。
江晏清在厕所呆了二十多分钟。
他脸上愁云满布，被窝肯定又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