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猛地抬起头了，世家最在意的，除了土地和学识的垄断之外，就是血统！
九品中正制后，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就是靠着姓氏血统，世家弟子高官得做不说，还掌控了大量的社会资源，最后藐视皇权。
“魏公，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种事只能国朝来做，这本来也是国朝的责任，这不是世家该干的事。”秦锋的声音真的很冷，“知道我为什么弄出火药吗，因为它能让世家的坞堡化为齑粉。世家在乱世中屹立不倒，不就是仗着私兵和坞堡吗？从此以后，天下当不可再有私人称兵者！”
“可这天下，也是李家一姓之天下。”魏征双眼中也闪着寒光回敬道。
“是啊，但一姓之天下，比起世家之天下要好得多。起码上位者清醒贤明之时，国家稳定，百姓不容易遭受战乱之苦，也能安居乐业。而世家之天下，百姓可是安居乐业都难啊。”
听了秦锋这话，魏征的脸抽了抽。
不是魏征不想反驳，而是魏征没法反驳，毕竟两晋南北朝的例子不远。
“一姓之天下，要对付的也只是一姓，终究还是要转为天下人之天下。”秦锋淡淡地道，“若为天下人之天下，就不用老是城头改换大王旗了，百姓的苦难，也少许多。”
“你不忠于李家？”魏征很是诧异地道。
“我不忠于任何人，谁能给百姓安康，我就帮谁。”
说罢，秦锋就将饭钱放在了桌子上，丢下有点呆住的魏征，自顾自的离开了雅间。
出了酒家才过了一个路口，一个人猛地窜出来就将秦锋拉进了一个巷子里。
秦锋定睛一看，是李世民啊，淡淡地一笑道：“秦王，听了那么久的墙角根，终于舍得出来了啊。”
李世民的脸立即红了，有点结巴地道：“姐夫，你知道我偷听啊。”
“小二那么久没来，我就知道隔墙有耳了，有这种胆子的，除了你李世民这平阳府城里我还想不到其他人。”
听了秦锋的话，李世民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摇摇头，秦锋道：“走吧，回书房详说。”
很快，两人就回到了秦锋在建设兵团里的书房。秦锋让亲兵送来一壶酒几碟小菜，自斟自饮了一杯后道：“二郎，是不是觉得姐夫的话很大逆不道。”
“当然，谁不想自家的天下万世永存呢？”李世民有点落寞地道，“但以汉武之雄姿，都说过大汉难永世绵延，更何况大唐？”
“如果用李姓一姓，换得大唐永存，你干不干？”秦锋再次饮了一杯酒道。
李世民的脸色变幻莫定，良久，李世民脸色有点发白地道：“天下人之天下？”
“若为天下人之天下，怎么去推翻？”秦锋叹道，“但问题就在于，怎么做到建立一个天下人之天下。”
“姐夫，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不行呢？”
这下秦锋诧异了，呆呆地看着李世民，突然不明白李世民怎么说出这番话。猛地，秦锋拍了下额头，眼前这货是谁，是李世民啊，这家伙的脑袋，不能用常理去揣度的。
“如果大唐永世绵延，作为大唐开创者的李家，也将万古流芳。”李世民饮了一杯酒，“如果真能做到大唐万世永存，李家又何必恋着那个大位不放呢？没错，那个位子是风光，但也很危险。改朝换代，前朝的皇室可是难有好下场。不是姐夫您的劝谏和杨广的遗诏，杨隋的后人，哪会有现在这么自在。”
“你自己能不能登上大位都不一定，就想着子孙的事了。”秦锋打趣道。
“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但为他们打下一个好的基础不是更好吗。”李世民道，“至于那个大位，只要我去争，谁能赢得了我！”
强大的自信，这是秦锋最欣赏李世民的地方。
深吸了口气，秦锋郑重地道：“二郎，姐夫只能说这么一句话，要想做到天下人之天下，第一件事就是国朝的手要真正控制到村；第二件事，就是天下至少九成的人都能读书识字，而且不是一般地读书识字，是要至少读六年书。还有，要多多注意工匠农夫的境况，兴工励农，以工农为本。”
李世民点点头，将杯中酒一口饮干道：“姐夫，助我！为了你的理想，助我！”
看着一脸渴盼的李世民，秦锋点点头道：“好，我以后就和二郎共进退！”
从秦锋的书房出来回到了自己的客房，李世民在房间里踱了几圈，让人将房玄龄和杜如晦招来。
听了李世民述说自己和秦锋今天的谈话，房玄龄点点头道：“这样一来，帝党就为大王的助力了。不过，大王真的打算完成平阳郡公的愿望？”
李世民郑重地点头道：“当然，如果真的能做到大唐为天下人之天下的话，我等都将万古流芳不说，而且作为开创者，就算以后享受不了权力，只要子孙别败家，起码一家之富贵可以绵延。”
杨家取代宇文家，宇文家除了两支远支因为开罪过宇文护被开除了族谱保留了下来外，尽灭。刘宋取代司马晋，江南司马一族尽灭；南陈取代刘宋，刘宋一族除江夏王刘琪见机得快逃到了北边外，尽灭。
殷鉴不远，一旦大唐出了杨广那种“人才”，谁能担保取代者能像李渊一样，还是将杨隋宗室留了下来。要知道，洛阳的杨桐，可就是被王世充给鸩杀了。
“陛下那关过不去的。”杜如晦道。
“所以得慢慢来，而且以孤来看，至少得经历三代人才能打下这么一个基础！”李世民摇摇头叹道，“其实孤看得出来，姐夫也知道这理想很不实际，但他却愿意试一试。孤也愿意试一试，李家虽然最后坐不了皇位，但大唐若万世永存，岂不是李家也和大唐一起万世绵延？到时候李家子孙，就是无皇之皇！”
见李世民这么说，房玄龄和杜如晦都知道该岔开话题了。
“大王，听说平阳郡公极其厌恶长生不老之术，可真？”房玄龄开口道。
李世民点点头道：“是的，而且姐夫还郑重就这点警告过圣人，如果圣人敢纂养方士炼所谓长生不老之丹，他就和阿姊立即出海，永世不再相见！”
“长公主答应吗？”杜如晦问道。
“废话，为这事阿姊还警告了除太子以外我们这边些做弟弟的，谁敢有长生不老的念头，她会让我们后悔活着。”说到这里李世民打了个寒颤，长姐如母，打死李世民都不敢在这事上忤逆李秀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