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0
第二天早上,夏思尔照常喝旺仔牛奶的时候，想起昨天答应沈峥的要给他一罐。
于是她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了。
早读还没有来，夏思尔是第一个来的,她走到沈峥的位置，看见男生的书桌竟然比女孩子的还要干净整洁,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
甚至书架下面只有三根笔，一根黑色水笔,红色的订正水笔,还有一根自动铅笔。
多的什么也没有。
夏思尔把牛奶罐往他桌洞里一塞，这时指尖感受到另一股冰凉的触感,里面已经有了一罐了。
这时教室后门响起一阵风声，紧接着是单调的脚步声,沈峥是第二个来的。
他在门口看到夏思尔在自己的位置上站了好半天,有些疑惑。
“干什么呢？”
夏思尔：“我昨天不是答应送你一罐旺仔牛奶当谢礼的吗？但是我看见你的桌子里已经有了一罐了,那我的这个还要吗？”
沈峥想起来桌子里那一罐也是她给的，周五那天他从学校带回家，又从家带回学校,跟着他不知道走了多少公里。
他手指轻轻点着桌面，抬头问：“你要给我吗？”
夏思尔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想要的话,就给你吧。”
说完她就放下,回到自己的位置。
沈峥看着她的后背,嘴角露出一丝笑来。
接下来的几天,夏思尔继续在班级里做一个透明，任何情况都没有好转。或许对别来说，在一个班上没有一个可以倾诉心事的同学，是一件痛苦的事。而且中午去食堂吃饭,大家都是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她一个独开一桌都会引起讨论。
但是夏思尔却丝毫不觉得难堪，甚至觉得还挺轻松的，不用考虑别的情绪，不用忌惮讲话，什么都可以做。
只是偶尔和江诺聊聊天，不过她也不是个爱拉帮结派的。
沈峥这段日子，已经对夏思尔的后脑勺和侧脸看出一朵花来。
除了上两次的接触，他们再没有一次对话。
就算在走廊碰上，夏思尔看见他也会像没看见一样，直接走掉。因为在夏思尔的心中，无论沈峥长得帅不帅，成绩好不好，都搅弄不起她心中的一丝波澜，更不会有主动与交好的心思。
沈峥有的时候搞不懂，明明和沟通的时候也是热情可爱的，怎么忽然又极其冷漠呢？
他被夏思尔的情绪拉扯着。
时序进入了初冬，夏思尔时常在校服外面套上一个水粉色的毛茸茸外套，肥肥大大的，还有一个带着猫耳朵的兜帽。她怕冷，经常上晚自习的时候把帽子戴上护住自己的脖子和耳朵；然后缩在书后面。
这下，沈峥连她的后脑勺都看不见了，只有一对粉色的猫耳朵。
他的同桌在某次的晚自习对着夏思尔的背影感慨道：“哎，现在连夏姐的倩影都看不见了，没意思。”
“谁？”
沈峥问道。
同桌说：“夏思尔啊。嘿嘿，写作业累的时候，看看美女放松心情。”
“为什么给取外号？”
同桌：“因为她一战成名。你是不知道，其实咱们班不少男的喜欢夏姐呢，还遮遮掩掩的不肯承认。但是夏姐谁也不看上，要一个执剑走天涯……”
沈峥在十一月份的学生会招新中，顺利面试上，然后他把班级学委辞了。
一开始夏思尔并不知道这件事，反正她是游走在班级之外的透明。
直到有一次，她在第二节课间操推着垃圾桶去学校后门。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她一般都会倒完垃圾在门口溜达溜达，吹着风享受安静，或者坐着听会儿歌。
这天很冷，她完成任务后走进家奶茶店，买了一杯热乎乎的奶茶捧着走回学校。
在门口的时候，还特意把奶茶藏在衣服里。
刚一进门，便看到自己班级的某个熟悉的男生，夏思尔想起来这个叫沈峥，似乎还是个班干部。
其实从夏思尔的角度来说，沈峥帮她过一两次，应该印象十分深刻。但是要知道姑娘的美貌，沈峥看得见，别的男生也看得见。在沈峥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别的男生曾经偷偷向她表达过“善意”
沈峥对她来说是特别的，但也没有那么特别。
沈峥在课间操期间在学校里乱晃，夏思尔见是自己的同学，就不介意了，大大方方拿出奶茶出来吸了一口。
沈峥看见，冲她走过来。
夏思尔只好笑着招呼了一声，“巧啊，你逃掉早操了。”
沈峥盯着她粉嘟嘟的樱桃唇，很湿润，q弹。
“我不用做早操，利用课间操时间检查校园卫生。”
夏思尔：“……”
“在校期间，学生是不能出校买吃的，你知道吗？”沈峥问。
这一点夏思尔当然是知道的，否则她就不会藏在衣服里了，夏思尔有点尴尬：“那你是想怎么处理我吗？”
“沈峥，可以走了吗？”
两说话的时候，有个高年级的学长在不远处喊他。
沈峥没回答，对方估计是想过来。
于是，他一下子靠得夏思尔很近，利用完美的体型差，将她的身体给盖住了，夏思尔没想到男孩子身上竟然有种很好闻的味道，淡淡的皂角香气，很干净的样子。
她猜测这个男生不仅家庭条件很好，在家应该也是得到了很好的照顾，让他养成干净，自律的习惯。
他对学长说：“马上过来。”
“哦，你快点啊，要集合了。”学着跑走了。
夏思尔有些意外，沈峥这算是徇私舞弊吗？她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这奶茶是喝还是不喝呢？
沈峥说：“你在这边喝完再进去吧，被老师看到不好。”
“哦。”她木木地应了一声。
沈峥没在那停留，转身离开了。
夏思尔觉得自己的反应过于冷漠，于是大声跟他道了谢：“沈峥，谢谢你啊。”
他听见了，但是没回头，快速走向教学楼。
夏思尔这时才回魂，被这一份小小的私心和善意感动到了。
但是又有点受宠若惊，她哪里配一个陌生对她这么好呢？
夏思尔是听江诺说的，沈峥进学生会了。这种在大学里比较流行的组织，在高中校园里竟然也有，甚至还有着很大的权威。
江诺还说，高中学生会的学生可不是像大学里的社团，这群都是成绩拔尖儿的，并且都是有各种特长可以高考加分的。要么竞赛生，要么市体育队为国家拿过奖牌的。
夏思尔不明觉厉。
但是夏思尔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沈峥抱着多大的私心。
她每周固定的时间推着垃圾桶去小门，都会遇见检查卫生的学生会成员，尤其是沈峥，他的包干区好像固定在那个地方。
就像第一次帮她买奶茶打掩护一样，沈峥偶尔会在和她聊天的时候，顺便帮她把沉重的垃圾捅拎出去给倒了，回来再让她自己推。
被这样善待久了，夏思尔也会不好意思的，说道：“下次尽量我自己来吧，这是我的工作，怎么都让你做。”
男生的笑容干净亲和，用稀疏平常地语气说：“没有应该谁来做，你是因为身体原因缺席集体活动，没有损害谁的利益，把集体的义务都安排在你身上，并不公平。”
“老李要是像你这么明白就好了。”夏思尔已经看透了，埋在心里的许多话被沈峥就这么明晃晃的说出来，竟然有些鼻头发酸，她感到委屈了。
怎么可能不委屈呢？
在她表现出不在意的时候，只有自己知道，她嫉妒委屈，愤懑不平。
但是谁让她理亏，是爸爸把她塞进这个学校，这个班级，她没有成绩就没有话语权。
她实话道：“也无所谓了，现实界又不是爽文，我立马考到年纪第一甩到老李脸上让他看看，不然让你们这些从小就成绩优异的学生面子往哪搁？”
沈峥摘掉袖章，推着垃圾车，慢慢地和她走回学校，问道：“就这样了吗？”
“不然能怎样呢？”夏思尔说：“我记得上次和你说过了吧，智商这种东西是遗传的。”
沈峥沉思片刻，“你爸爸没告诉过你，定胜天吗？”
“告诉我了啊。”夏思尔无所谓地笑起来：“可是我不信。”
沈峥：“不试试怎么会知道？”
夏思尔：“如果我今天在一个普高，我的努力或许会有用。但是我这这个才济济的三中，再努力还是倒数的，对老师来说杯水车薪。总之，天赋还是很重要的。”
沈峥不走了，他静静的看着夏思尔的发心。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漂亮的女孩子身上，竟然有一种不属于她的绝望感。结合她身体不好……难道是绝症吗？
沈峥：“我能问问你，你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夏思尔说：“就心脏的毛病，做过几次手术。”
“先天性的？”
“对。”夏思尔想表达的东西很多，比如最令她痛苦的不是身体，而是父母家给予的无形压力，让她窒息。
父母一边付出无私的爱，奶奶一边给她洗脑父母的牺牲，搞得她恨不得自己不要活下来，死掉算了。
所以，她绝对不敢再去为难家里。
沈峥明白了，“高考并不是终点线。我告诉你，未来还要活很多年，你愿意为自己努力一把吗？”
“怎么努力啊？”
夏思尔虽然觉得沈峥的话真的很像十六七岁没有经受过磨难的少年的水平，但这是一份好心，她也愿意捧场。
沈峥：“试着好好学一下，进步是跟自己比，保持坚定的信念感；不要看排名。”就像她怼许峰一样，坚定地做自己的事，不要自我怀疑，减少自我批判。
更不要因为成绩而向老师妥协。
坚定的信念……
夏思尔不觉得自己有这种东西。
沈峥把垃圾桶放在统一管理处，和夏思尔并肩走回教室，不紧不慢地说：“你的成绩放在普高里是正常水平，不要放弃自己，夏思尔同学。”
……
夏思尔愣了几秒，然后又笑了，她忽然很想拍拍沈峥的手臂，然后她也遵从自己的本心这么做了。“我觉得你刚刚对我说的话，有点打动我，我会认真考虑的。”
沈峥的手臂感受到一股轻巧的推力，但是并不软绵，实实在在的。或许她的心情就像这一巴掌一样，实实在在。
然后听见女孩子轻快的声音：“那我可以跟你借作业抄吗？”
沈峥：“……为什么要抄？”
夏思尔：“我经常有不会做的题目空在那，然后被老师批评。”
沈峥笑着回应：“你不会的可以问身边的同学。”
夏思尔叹了口气，承认道：“没有说得上话的同学，问谁啊。”
沈峥静默片刻，语速极快，想让她听见，又不想让她听见：
“问我。”
“什么？”夏思尔没反应过来这语句关系，两路过办公室，老李从里面走出来，腋下夹着物理书和一些教具，在两身后猛地开口：“快打铃了，你们俩从哪儿来的？”
沈峥和夏思尔都非常镇定，他淡定回答：“校门口。”
夏思尔在周末的时候加沈峥的微信了。
那天她回去琢磨了下，沈峥说的应该就是不会的问题可以问他吧，而且他之前给她讲试卷，讲得挺好的。
她没有什么犹豫，立马就加了沈峥的微信，还发了个小猫咪打招呼的表情包过去。
沈峥几乎秒回。
就这样，夏思尔顺利地借到了作业，但是沈峥在后面还是附加了一句：“不懂的我可以给你讲，抄作业虽然有点作用但比不上理解逻辑。”
这句话获得了夏思尔极大的好感，沈峥是第一个告诉她，抄作业也是有作用的。
以往大家都说这叫偷东西。
尔尔辞晚：明天可以拜托你吗？
沈峥：可以。
至此，夏思尔以为自己真遇上一个很好很好的同学了。
事情的转变出现在周一下午的班会课。
中午沈峥还兑现了承诺，给她讲了好几道题目，幸运的是她还都听懂了，瞬间觉得自己真是孺子可教。
下午的班会老李墨迹地讲了会儿纪律和月考，就让大家按照包干区进行大扫除。
“沈峥，你跟我出来。”他临走前说。
领导一走，班级里瞬间陷入嘈杂，各种桌腿椅腿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夏思尔的任务还是老一样，倒垃圾。
“江诺，跟我一起去倒垃圾吧，好重啊。”
江诺跑过来：“你以前都没说重，现在怎么啦？”
夏思尔哎了一声，摊手：“我竟然习惯男生帮我干活了。”
两倒完垃圾回来，又去小店买了脉动回来，经过办公室看见沈峥站在老李的办公桌前，神情麻木的样子，早就走神了。
夏思尔都为他感到痛苦。
江诺忽然喊她：“夏思尔，我怎么听见李老说说到你的名字了呢？”
“不会吧？”难道是说老李看见自己成绩有进步？夏思尔拧开脉动，喝了一口，趴在墙边仔细听。
班主任坐在椅子上，无奈的看沈峥一眼，苦口婆心道：“我说的话你不要不爱听，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你是要争取保送清华北大的，是咱们学校的希望，老师们的重心也都放你身上了，不能出岔子。夏思尔长得是挺漂亮的，我也知道咱们班男孩子都喜欢；可她除了一张好看的皮囊还有什么？像好好学习的样子吗，能给你什么影响呢？顶多靠脸吃几年的青春饭，再找个嫁了。可你和她是不一样的，不是一路。”
作者有话要说：前文好像就说过了，大家应该不记得了。
爸爸妈妈们都是矛盾体，他们会给予孩子最多的爱护，但也不愿承受现实，比如这份爱让夏思尔遭受到的更大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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