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丰满现实骨感,线索寥寥人手有限,一连五天惨案毫无进展。
约定的期限迫在眉睫,即便神经大条的申公豹也有些焦躁不安。
于是,就在这第五天的傍晚,在案发地南市跑断腿磨破嘴,却仍旧一无所获的申公豹,垂头丧气的返回北市私宅。
站在那修缮一新的私宅门口,申公豹伸出手正欲推门,却又在半空中好似触电一般缩了回来。
那因自己而死,至今还未能入土为安的五具尸体,现在还静静的躺在地窖之中。
站在门口的申公豹摇了摇头:“没脸相见,甚是惭愧啊!”
李氏糯米酿后厨当中,锅中沸水翻腾热浪袭人,足有常人怀抱之大的蒸屉,足足架了五重,随着气流涌动,糯米清爽香甜的气味弥漫开来。
那位市侩的中年妇女正坐在灶膛旁边拉动风箱,尺长的火苗带动细密的锅灰从灶口喷射出来,妇人头上盖着一块手帕,抬头看向站在灶台上边汗流浃背的丈夫:“快看看,那糯米蒸透了没有!”
憨厚的中年汉子赤裸上身,肩头搭着一块湿漉漉的毛巾,顾不得额头上边密密麻麻的汗珠已经连接成串,忙掀开最上边一层蒸屉,拿勺子舀出一小团糯米,放在嘴边吹了吹凉气,随即一口吞下,咀嚼几口咽进肚中:“孩儿他娘,把灶膛里边的大柴禾抽出来,这火候已经够了!”
说着将蒸屉重新盖上:“大火猛蒸五成熟,让糯米吸收热气开始软烂,再用这小火慢慢焙制到七分,此时的糯米酥软却不散乱,然后均匀铺开晾凉。”
“这第一道工序也就算完成了。”说话间汉子擦掉眼角遮住视线的汗珠,一转头看向前堂门口,就发现一个身影站在酒铺门外犹豫不决,一副想进却又不想进的模样。
再定睛一看却发现正是前几日,被孩儿他娘坑了坑了几枚小贝币的那位客人。
中年妇女顺着丈夫视线看向门外,当即神色紧张起来:“孩儿他爹,你说他不会是发现前几日,我向他抬高价格的事情,现在跑到咱这里专门来要钱的吧?”
“瞎说什么呢?”汉子瞪了自己老婆一眼:“你把糯米看好,我去招待客人!”
快步走出后厨,对着申公豹颇有些腼腆的笑道:“哟客人,您又来了啊,赶紧里边坐,里边坐!”
站在门口的申公豹勉强一笑走进酒铺,指了指后厨方向:“刚才看你们夫妻俩在蒸酒,就想着不进门叨饶了。”说着一指自己肚皮:“可是这肚子里边的酒虫又不答应!”
“哎,看客人说的什么话。”汉子将那收拢在桌上凳子重新搬了下来:“买卖人开门做生意,天大的事情哪有客人您的重要!”
说着看向申公豹:“还是按老规矩来?”
申公豹笑道:“再送一盘腌荸荠一碟花生米?”
汉子爽朗一笑,走到柜台后边替申公豹温酒:“客人您是个行家,这次就算我的怠慢您了,这酒啊还是前几日您刚喝过的旧酒,味道确实一般,您要是说解馋可以,但要是说能从里边喝出什么门道出来,那我是第一个绝对不信!”
照旧两样小菜送到申公豹桌上,一努嘴指向自己老婆:“这不客人您前几日给我提那二茬三茬的蒸馏方法,我和孩儿他娘私底下商量了一下,觉得此事可行,再和我们固有的手艺进行结合,没准儿我们这夫妻店就火了呢?”
说着汉子咧嘴一笑:“客人您是个吃过见过有眼界的主儿,这头三茬的新酒我都给您留着,只要您下次再来,我挨个码好了放在桌上免费送给您,让您给咱品鉴品鉴说道说道!”
申公豹哈哈一笑:“我看啊你这新酒准能在朝歌城火上一把,不说别的!”一指自己:“我现在不就是您一忠实的客人嘛!”
酒水温好端上桌,申公豹一举杯:“来,走一个!”
汉子悄悄瞄了一眼后厨动静,见自己老婆正在拿水浇灭抽出来的柴禾,暂时顾不上自己,这才赶紧和申公豹碰了一下酒杯,心满意足的将糯米酿吸进肚中。
“那客人您先喝好,后厨那边离开我,孩儿他娘一个人顾不过来!”一拱手转身离开,可走了几步又站定身体,看向喝闷酒的申公豹:“客人您这回来,我一看就知道有心事。”
“可听我一句劝,逢山开道遇水搭桥,咱凡事慢慢来不要急,只要认准着一个方向朝前走,哪怕天色再黑又能怎样?”汉子说都这里得意一笑:“按照小伢子先生那句文绉绉的话,就叫做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见自己男人回到后厨,妇人赶紧一把拉住自家男人:“怎么样,不是来向咱要钱的吧?”
汉子看了一眼正坐在凳子上边,自饮自酌的申公豹:“他这就是有心事,估计眼面前遇到了什么难题,憋在心里难受,借酒浇愁来了!”
妇人拍了拍胸口:“还好不是来要钱的,吓死我了!”说着看了一眼灶台上边那还未动过筷子的饭碗,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问向自己男人:“光顾着蒸酒了,咱儿子呢,怎么这个点了还不回来吃饭!”
恍然大悟的汉子一拍额头这才反应过来:“这一忙起来,好多事就顾不上了,我说怎么心里空落落的!”随即又劝慰自己老婆:“别操心,估计又搁路上发疯呢呗!”
妇人抄起一条还泛着余温的柴禾:“你看今天来了,我不打断他的狗腿!”瞪了一眼自己男人:“平时让你多管着点,你就是不听,现在可好了,都敢这么晚不回家了!”
说话间,从酒铺门口也走进一位垂头丧气的身影,申公豹侧身一看,正是那小伢子!
小伢子走进后厨撂下肩头书包,低着头问向妇人:“妈,饭呢!”
“你个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妇人看着灰头土脸的儿子有些躲躲闪闪:“你把头给我抬起来!”
扭扭捏捏小伢子一抬头,呵,右眼眶一大片乌青。
中年汉子眉头一皱:“说,谁打你了?”
“没人打我!”小伢子脚尖并拢在一起,小手揉捏衣角:“是我自己摔的!”
“摔一跤还能只把眼眶给摔青,额头鼻梁都没事?”说着中年汉子蹲在地上抓住儿子肩膀:“来,跟爹说说你这事的前因后果!”
“哎呀你烦不烦,都说了是我自己摔的,你还不信!”
面对小伢子的狡辩,妇人一边心疼自己儿子的遭遇,一边又恨那贼人能下得去这么重的手。
气急攻心的妇人,此刻像一个勇敢的鸡妈妈,面对穷凶极恶的老鹰,张开自己的双翼,将孩子护在身后。
抄起手中柴禾冲出后厨,一手叉腰一手举起柴禾。
于是一道嘹亮的骂街声,回响在北市夜空当中。
是哪个挨千刀的,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打老娘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