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的人一直在等苏将军现身,”元霖说:“毕竟定远军在城外虎视眈眈,苏将军擅自调军回京,怎么解释都会落人口舌,时间越久越落人把柄。”
江驰禹抬眸,“苏将军还说什么了?”
元霖也是听容歌说的,道:“属下不清楚,不过属下斗胆猜测,苏将军背后另有其人。”
这个人不是容祯,自然也不是仇人容简。
那就是……
江驰禹忽笑了,呢喃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翌日一早,容歌感觉枕边有人在动她,睡眼惺忪的起来,就见江驰禹背过她在换朝服。
这一觉着实睡得久了,她含糊不清道:“要进宫?”
江驰禹回过神,戴上紫金冠,揉了容歌一把说:“夫人去么?”
说这话的人眼中透着狡黠,容歌坐起来笑了笑,“去。”
半个时辰后,容歌给桉儿换了装,牵着他到门口,说:“阿娘带你去看看皇宫。”
江桉眼睛都亮了,偷偷瞥江驰禹。
江驰禹说:“走吧。”
容祯先一步收到消息,江驰禹进宫拜见,他折子也不批了,在龙椅前走来走去,不断的问禄涞
“你说说朕该治他个什么罪?”
禄涞躬身提醒:“圣上,王爷立功而返。”
容祯怒目,“立什么功都不行,朕同他没完!”
好半天殿外才传报,容祯坐了回去,威严的朝门口看去,三个身影?
再定眼细细瞧,容祯还没坐热的屁股登时立了起来。
他第一眼看见的是江桉,面若白玉,浑身透着睿智,规规矩矩的走在中间进来,同江驰禹一道行礼,仍旧是小孩带着稚气的嗓音,却比寻常孩子多了丝沉稳,说:“圣上万岁。”
容祯骂江驰禹的话一股脑全忘了,他看着江桉,久久说不出话来。
“圣上,”江驰禹抬头道:“臣昨日归京,军务已经和王大人交接过了。”
容祯像是回神,指着禄涞道:“赐座。”
“那孩子……”他半天才说:“到朕身边来,朕看看。”
江桉茫然,圣上要看他。
容歌拍了拍江桉的背,“去吧。”
江桉这才一步步上去,容祯看宝一样小心,仔仔细细的捧着江桉看了个遍,才问:“叫什么?”
“江桉。”
“江、姓江,”容祯嘴里发苦,对江驰禹的气都发不出来了,怕吓着孩子。
容歌抿了抿唇,抬声问:“像我吗?”
容祯托着江桉的小手,俯眼说:“你们两个,天都能瞒过,朕回头再跟你们算账。”
“我没有错,也不会认错,”容歌向前走了几步,清晰的说:“我带着桉儿进宫,就是为了给你看看,我还有珍视的东西。其实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该带给你看的,因缘有果,一晃桉儿都在王府小院偷偷长大了,他姓江,是江府世子,江驰禹是他父亲,我很满意,你别想同我俩算账。”
容歌口干舌燥,说完就定定的看着容祯。
容祯想尝试着抱抱江桉,江桉纯真无邪的眸子似一洼水,清澈无比。
没抱起来,禄涞怕容祯闪了腰,连忙从后面扶了江桉一把。
容祯这才放弃,轻轻哼了一声,说:“你也就同你父皇犟。”
容歌缓缓笑了。
“留着,用午膳,”容祯吩咐道:“传膳。”
父女之间,隔夜仇什么的,冰释前嫌最容易了,容歌挽上江驰禹,小声在他耳边说:“我原谅他了。”
江驰禹回道:“误会解除,歌儿,这些年你和圣上都苦。”
苦尽甘来,敬一杯酒,再笑眯眯的唤声“父皇”,容歌仰头饮尽,容祯低着头逗桉儿,细纹横生的眼角悄悄润了些。
“桉儿啊,朕的外孙,”容祯温和的笑着,问江桉:“你娘这个调皮鬼有没有跟你说过外祖啊?”
江桉不失礼的诚实回道:“没有。”
容祯瞪向容歌和江驰禹。
容歌戳着筷子解释道:“桉儿从小没见过几个人,这不藏大的嘛。”
“数你俩狠心。”
容歌调皮的吐舌。
饭后,容祯佯装咳嗽几声,才把话题转到正事上来,“功是功,过是过,朕还分的清楚,江驰禹你待会留下,有些私事朕得好好教训你。”
江驰禹十分恭顺,“是。”
面对“岳父大人”,江驰禹还是很谦虚的,当受则受,毫无怨言。
容祯接着道:“青州一行,你有功,朕也会赏,但战事吃紧,赏什么你都不缺,朕要往漠北拨军饷,你的赏朕帮你捐了。”
“……”容歌挑眉,“哪有你这么做事的。”
“放心,桉儿的朕留着呢,你俩那份没有,”容祯看向容歌,叹气道:“关于漠北的战事,朕已经同六部和内阁商议三轮了,鞑靼来势汹汹,你二哥要吃苦了。”
容歌和江驰禹同时敛眸,神色也凝重起来。
江驰禹正襟危坐,开口说:“容简勾结了鞑靼,不打不行。”
容祯恍惚间露了几缕白发,随着他偏头的光线明暗又隐藏过去,思忖着说:“朕也知道,这场仗不仅要打,还得凶狠的打,把鞑靼打回远无边际的大漠去,他们蠢蠢欲动了多年,此战就是为了扩土而来,大周的疆土,朕让他一寸也拿不去。”
“没人比二哥更熟悉漠北,他才是漠北的狼,鞑靼再凶猛,也得被二哥的刀斩断獠牙,”容歌肯定的说:“我信二哥。”
容祯点头,他最喜欢的其实就是容莫,总感觉亏欠的也是容莫,良久才缓缓道:“所以这次,朕要给漠北拨两倍的军饷,给他们配最锋的刀。”
江驰禹一直没有说话,顿了片刻才插/进去说:“鞑靼想要攻破漠北,不见得有那个本事,圣上,内忧需要我们解决。”
容祯沉下眉眼,“容简必须死,东地十三州得拿回来。”
“正是,”江驰禹说:“容简在京一日,他就跑不了,可怕的是他背后的江湖势力,今日能勾结鞑靼,促使他们出兵,假以时日就能撺掇南夷妖患左右夹击。”
容祯听了这话,午间袭来的一点乏意也没了,字字沉重道:“南疆没了你父亲,这几年早有松懈,尽管朕让魏卓去顶上了,可他旧疾在身,一人之力实在单薄。”八壹中文網
江驰禹也跟着叹气,最熟悉南疆的是他江家,可江驰禹却从未踏足过南疆,魏卓比他更合适。
“还有定远。”容祯直直看向容歌。
容歌深吸一口气,艰难的作出决定,紧绷着唇说:“父皇,我们需要一支能顶替定远军的军队。”
容祯放在桌上的拳头攥住,虽早有准备,可真到了抉择的时候,他还是难以置信,重声:“歌儿,苏敞之是叛变了吗?”
“不是……叛变,”容歌痛苦的回答,尽力想展现出苏敞之在她心里伟岸正直的形象,说:“舅舅选了一条杀敌自保的路,虽不能为父皇效忠,也绝不会伤害我们。”
容祯苦笑,眸光中骤然含了狠戾,望着容歌说:“歌儿,朕很失望,身为我大周的将,心不与国齐,同反无异。”
容歌嘴唇翁动,随后贝齿紧咬,慢慢合上了眼。
她再无言狡辩。
舅舅啊,歌儿依然爱你,可帮不了你。
那是一条充满荆棘,随时都能死无葬身之地的路,是苏家男儿的傲骨将他逼上了那条路,容歌明白,苏敞之要自己复仇。
他也要杀了容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