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内监慌慌张张的又进去报:“圣上,俪嫔晕倒了。”
容祯神色一紧,扶着鬓角说:“抬回去。”
那内监连声应下,扭头就吩咐宫人去抬俪嫔娘娘。
身后又忽地传来一声,“罢了,朕去看看。”
禄涞替容祯更衣,知道俪嫔同容祯早年情谊浓浓,自俪嫔被幽禁在景华宫以来,容祯便彻底冷落俪嫔了。
眼下魏府被抄,俪嫔同魏常一丘之貉,自然也落不得一个好下场,权当是最后一面了。
禄涞揣摩圣意,着人把俪嫔抬到了偏殿,喂了些许茶水,等容祯到的时候,俪嫔已经强撑着睁开了眼,她面色苍白显得楚楚可怜,鼻头一酸便是软软的一声:“圣上……”
容祯拂袖过去,在两步远停下,眉头紧皱道:“朕往日待你不薄,待你魏氏更是仁至义尽,你看看你同魏常做的好事!”
俪嫔知道魏常死了,心痛难耐,可这个时候她另有所求,挣扎着起身,咬唇道:“臣妾自知罪孽深重,一时贪心帮了哥哥,可圣上该明白,臣妾绝无谋逆之心啊?圣上……要将臣妾归于谋逆乱党,臣妾死不瞑目。”
俪嫔从暖阁的榻上生生跌下来,她抬着通红的双眼看着容祯,恳求道:“圣上要治哥哥的罪,臣妾无话可说,可靖儿呢?他是无辜的。”
容祯俯眼,凝视着俪嫔,阴沉道:“靖儿同魏府这些年,何曾分开过,朕早就告诫过你,最恨外戚替朕管教皇子,你偏偏让靖儿与魏府亲近,你看看魏府的今日?同靖儿的明日有何区别!”
“圣上!”俪嫔紧促着,哭道:“靖儿什么性子,魏府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啊?就是臣妾都一直被蒙在鼓里,何况靖儿,他是圣上的孩子,圣上难道还要怪罪于他吗?”
容祯冷道:“靖儿若真是牵扯其中,朕也决不轻饶。”
俪嫔垂泪,她早就该想到会有今日的,可没想过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她们毫无防备,往日风光不再,魏府没了,她要么被秘密处死,要么在冷宫度过余生,已经没有期望了。
可唯独容靖……
俪嫔叩首,磕的地板“砰砰”响,额头血流如注,她也毫不在乎,面容可怖道:“靖儿无辜,臣妾望圣上明察。”
容祯看俪嫔这般惨烈的模样,以往多么爱美娇嫩的人儿,怎么就利欲熏心,背叛他呢?
权力,所有人都在谋划他身边的权力。
一时气郁攻心,容祯捂着胸口躬下了身,双目幽深的射向俪嫔,咬牙切齿道:“别以为朕看不出你们的心思,朕鼎盛之年,你们便盯上了太子之位,靖儿软弱,哪能当此大任!你和魏常自以为瞒天过海,为他筹谋,殊不知物极必反,害了靖儿!”
俪嫔长叩不起,双肩狠狠的颤抖着,犹如血海里的浮萍,她保不住自己,也挽救不了魏府分毫,恨道:“在这深宫之中,为子谋划的何尝臣妾一个,父母爱子,哪个不为之计深远,臣妾害了靖儿,愿以死谢罪,可圣上心如明镜,忍心让靖儿给臣妾陪葬吗?他何其无辜啊……”
“早知今日。”容祯深吸一口气,捶胸道:“何必当初。”
容祯被囚在三王府,三王府上下皆人心惶惶,魏府的血难日日萦绕在容靖心头。
申时三刻,宫中突然来人,禀道:“圣上传三殿下入宫。”
容靖心底“咯噔”一声,吓得手都颤,一头闷进蔡语堂屋中,语无伦次道:“先、先……先生!”
蔡语堂面无喜色,沉重道:“圣上召殿下,殿下就去吧。”
“可是,”容靖用力的抓住蔡语堂,摇头道:“本王会不会落狱啊,魏府被抄了,舅舅都死了,我……我该怎么办?”
蔡语堂拍拍容靖的手背,安抚道:“殿下身份尊贵,圣上是不会动你的,况且对于魏常谋逆的暗心,殿下丝毫不知情,一直被利用呢?”
容靖将信将疑,苦着脸道:“真的吗?”
“嗯。”
容靖心惊胆颤的进了宫,本以为会被容祯劈头盖脸的训斥一顿,指不定还得挨一顿刑罚,可进了宫没去万乾殿,却被带去了景华宫。
“母妃?”容靖瞬间心安了许多,他好似许久没见到俪嫔了,还没到景华宫门口,容靖就眼眶湿润。
“殿下进去见见娘娘,一个时辰后奴再带你去面圣。”随行的公公细心叮嘱。
容靖隐隐觉得不对,却来不及细想,小跑着进殿去找俪嫔。
俪嫔让宫婢给她上了妆,换上了锦绣华服,笑意吟吟的等着容靖。
遥遥看到容靖进来,俪嫔竟先绷不住泪流满面,泣声:“靖儿……靖儿快来让母妃好好看看。”
容靖也是大感悲恸,过去拉住俪嫔的手,委屈道:“母妃。”
“靖儿,是母妃对不起你。”俪嫔揩泪,不舍的看着容靖的面貌,似要多看一眼刻在脑子里,说:“靖儿,听母妃的话,去跟你父皇认错,魏家的事同你毫无干系。”
容靖一愣,无端的心慌道:“母妃,怎么会变成这样?舅舅做的这些,母妃都知道吗?”
俪嫔没有回答,宠溺的抚摸着容靖的头,低声:“听母妃的话,你本就不知情,又何苦跟着魏家丧命呢?”
“已经没有魏家了。”容靖一咬牙,怨愤道:“母妃告诉我,是不是有人要害魏家?”
俪嫔摇头,她一点都放心不下容靖,哽咽道:“靖儿,这就是魏氏的命,我们没有称王霸帝的命格,魏氏已亡,母妃如今只想让你置身事外,平安度过此次难关。”
容靖对上俪嫔的眼,贴近道:“母妃会陪着我一起的,对吗?”
良久,俪嫔才点头,拉近容靖,冷声说:“你父皇问你什么,你都实话实说,你本来就啥都不知道,父皇若是软禁你,你就忍着,在府中潜心忍耐。”
“为什么?”容靖不解,忽担忧的看着俪嫔,摇头道:“母妃再说什么?”
“你二哥就要回京了,最迟半月,等你二哥回京,你就跟着他。”俪嫔实在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了,喘息道:“一定要跟紧你二哥,他念在那点情分,也能护你无恙。”
容靖瞪大了眼睛,“那母妃呢?”
容靖不明白,是谁揭发了魏府,璃王旧事又同哪些人有关,他迷迷糊糊的被囚禁,无奈的看着魏家覆灭,仅短短几日光景,一切都变了。
一切的始末,容靖心乱如麻,他什么都理不清,更想不明白。
整个人都被蒙在鼓里一样,从来……从来没有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俪嫔抱住了容靖,在他耳边说:“母妃就不该贪心,不该让你经历这一切。”
“父皇已经让我见母妃了。”容靖说:“我这就去求父皇,魏家的事,也同母妃无关。”
俪嫔止住泪,紧紧的抱住容靖摇头,怎会与她无关,她是魏常的帮凶啊。
她不死,圣心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