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歌好言相劝,裹着诏狱的阴风,对魏常道:“说吧。”
魏常真以为眼前人是容祯所派,他一直以来的动作都被容祯盯的死死的,悔恨的泪水不停的流。
容歌催促道:“阁老现在,总得给俪嫔娘娘和殿下留条活路吧。”
魏家人保不住,可只要容靖不被牵连,有朝一日容靖成了那九五至尊,照样能光复魏氏的荣耀。
魏常长嘁道:“我说。”
——
翌日一早,魏常的供词就呈到了容祯跟前,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共同看过,眼下已然朝野皆知,容祯在朝会上痛骂了魏常,龙体抱恙,不等朝臣有三两句的质疑,便下令散朝。
三日后,时言率北镇抚司将魏常的罪过一一查清,众人这才发现,不仅罪状之上句句属实,魏常蛊惑各州知府,在内阁只手遮天,送往御书房的折子他都曾以欺瞒之意下发过圣意,可做假传圣旨欺君之罪!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魏府被抄,女眷奴才流放的流放,落狱的落狱,无不引人唏嘘。
奉命抄家的是江驰禹,北衙京军维持秩序,满城风雨。
天色还是阴沉沉的,朝野上下人人惊慌,生怕以江驰禹的雷霆手段,随便在魏府搜出点什么,会牵连到自己,毕竟江驰禹可不是的怕事的主子。
外面的动静一直惊到梧桐院,李晖因魏常曾与他亲近两句,就吓得两股战战的,无奈来找容歌问个清楚,容歌懒得搭理,直接把李晖赶了出去。
站在廊下,容歌望着梧桐院的外墙,还能听到京军经过的脚步,她手中拿的,正是一份魏常的供词,亲手誊抄而来。
诏狱那夜她逼着魏常亲手写下了璃王一案他所知道的内情。
魏常说:“我总以为那些个旧事要带进棺材里了,自己有时候想起来都记不清了,可此刻脑子却清醒的紧。”
“阁老只说,当年璃王受陷谋逆,你们是如何联手运作的?”容歌屏气凝神,斗篷下是紧握的双拳。
容歌知道的越多,魏常就越信她是容祯的人。
“圣上大概也知道,璃王爷确实是被诬陷的。”魏常徐徐道:“璃王爷亲文臣,重武将,他的臂膀布满朝廷上下,想要挑他的错,很容易,当时边关军饷紧缺,兵部递上来折子要批军饷,这折子是璃王爷授意的,可他不知道兵部的折子被换了。”
容歌面色一紧,冷笑道:“这才是胆大包天。”
“璃王爷功高盖主,我们君命难为。”魏常道:“当时内阁首辅还姓苏,苏昊楠,苏家同璃王府向来亲厚,这折子自然不能过苏首辅的眼睛,所以老夫临危受命,不得不代笔写了兵部讨要军饷的折子,绕过苏首辅,直接递到了圣上面前。”
“筹集军饷,本就是好事。”容歌骤声,“如何能同谋逆牵连。”
魏常撩开挡脸的白发,凄凄笑了声,在昏暗的光晕下,说道:“是好事啊,可若是边关将士不缺军饷呢?老夫也是后来才知道,兵部军饷早就先一步运到了边关,这封璃王爷讨要军饷的折子,不是要给边关将士呢,而是诓骗军饷,给他璃王私兵的。”
容歌微抬眼,怒然:“胡说!”
她情绪激动,魏常不免顿了顿,疑心刚要起,容歌就立刻整理心绪,说道:“圣上也是见过璃王爷的,他说璃王爷豢养私兵一事,他可是丝毫不知情。”
魏常疑心被打断,只道:“璃王爷本就不知情,圣上也知道璃王谋逆从一开始就是成安爷所做,私兵什么的,帝王要他有,他就会有。”
听到此刻,容歌居然有些想笑,如此破绽重重轻而易举的一桩诬陷,居然就能让璃王府一夜覆灭。
可悲!可悲至极!
“明王一事,也是个局。”容歌沉声,“对吗?”
魏常抬眼看着容歌,看着她黑色斗篷下不清的面容,失声了片刻,才缓缓道:“圣上竟连明王一事都怀疑上了,老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魏常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诓骗他坦白这一切的不是容祯,而是容歌。
明王入宫,本就是为了逼璃王爷出手,明王年幼,宫中又凶险万分,璃王爷不屑于高坐那九五至尊之位,整日勾心斗角殚精竭虑,他取之于民,亲之于民。
明王进宫必死无疑,所以璃王必会出手阻拦,璃王保下明王,就相当于把自己的把柄递给了成安帝。
“明王一事罢休后,内阁也接连上了几道折子,都是控诉璃王爷手伸的太长,唯恐成安爷后继有人的。”魏常颓丧道:“这些折子,苏首辅无力一一压下,大半都呈到了御前,呈到了文武百官的面上,璃王爷早有异心,不会让任何人成为自己继位的阻碍,明王也不行。”八壹中文網
容歌一拳打在诏狱牢房的木桩上,恨道:“不止如此,我若没猜错,接下来璃王爷天命所归,堪当正统的谣言是不是举国皆知,这谣言不用多传,单单两日,就已满朝恐慌,成安爷要引导诸臣怀疑璃王,顺理成章,天理昭然!”
魏常点头:“谁说不是呢。”
“那时成安爷步步紧逼,如此明显,璃王爷怎会不知,他就是有路也被逼的无路了。争也是死,不争也是死。”魏常靠着墙壁缓缓坐下去,听着牢房顶的水滴声,说道:“可璃王爷心中存了那么一丝善念,对成安爷的善念,他这一犹豫,就比成安爷慢了一步,京军深夜围府,血刃出鞘,若不反抗,就是死了。”
容歌接连后退两步,面色苍白道:“可若是为了抗争拔刀相向呢?这谋逆之名,彻底坐实了。”
横竖都是死,错就错在棋差一招。
成安帝筹谋这一天,太久了,内阁上下有苏首辅盯着,也没能防住魏常之流。
悔不当初的不仅璃王,更有苏家。
容歌回想起魏常的字字句句,恨的生生捏皱了那供词,咬牙狠狠摔在了地上,胸口急剧的起伏着。
竹莺小跑过来,连忙捡起那供词,忧声:“小姐别自己跟自己赌气啊,再气坏了身子。”
容歌捂着胸口,半天平复不下来。
竹莺又道:“这供词可就小姐这一份了,从诏狱拿出去的,都是小姐篡改过的,奴婢知道,小姐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如今呈到容祯和诸臣面前的供词,都是省去了成安帝的,众人只知璃王含冤,却不知这背后主使是成安帝。
容歌为何要改?
她听到竹莺的话,寒声:“我没有。”
她没有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