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繁华真能迷了人眼,这里的街道修的宽敞,高墙都刷的干净。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只要稍一顿足,就能嗅见穿梭其间的纸醉金迷,那是一种诱人的飘香。
护城的运河一路向下,护着大周的命脉所在。
韩家人在李府门口逗留了好一会才进去,方一进去,连官袍都没来得及脱的李晖就跑出来了。
门口的小厮说河州韩氏来了,李晖还以为他听错了,没想到真的是韩家来人了。
韩老太爷!
韩泰初自跨进李府的门槛脸上就没了表情,李府的大门拥挤在巷子里,陈旧的朱门掉漆,逼仄的紧,还不如他韩家的大院新。
“你大姐说她过的好,可我知道,她骗我。”韩泰初不让韩宜年扶了,他抬起头一步步的往院里走,院中景色荒凉。
韩宜年不由得皱了皱眉。
汴京富庶,可李晖未免太小气了,换个门口宽敞,避街的清净院子,能花他多少钱。
“爹别动怒。”韩宜年收回目光,劝着说:“大姐也是怕你担心,你若是脸色不好,她待会岂不是难堪。”
韩泰初听罢,眉眼微舒,可对李晖的怨气一点都不少。
“真是苦了你大姐了。”
韩宜年顾忌韩宛乐的心情,好不容易把老太爷安抚下去,想着初见那名声不好的大姐夫——李晖身为女婿总应该周到体贴的把他们迎进去。
从河州千里而来,一路到汴京,韩宜年走走停停近一月,老太爷身子不好,半路总要歇几日用药……好不容易到了汴京,也没歇下,就来李府了。
可仅有的一切幻想,在韩宜年见到李晖那一刻就烟消云散了。
韩泰初等人都快到了正厅,李晖才怒目横飞的从廊下过来,还没到跟前就抬起嗓门吼道:“本官刚回来,下人就说家里来了贵人,什么风把韩老太爷给吹来了,还真是大贵人啊。”
“芝麻小官,装什么腔。”时隔多年,韩泰初听见李晖虚情假意的声音还是浑身不舒坦,毫不掩饰的低骂道:“还是一股子穷酸劲,白瞎了我韩家嫡女。”
韩宜年小声:“爹,先别生气,身子要紧。”
眨眼间李晖已经到了正厅门口,他隔着两步远沉着脸,耍猴一样左右各走了两步,将韩家来人各个瞧了个遍。
韩泰初当即就一肚子气,见李晖这小家子做派,愈发的替韩宛乐不值。
彼此注视半天,李晖才猛地一拍大腿,抬声:“还真是老太爷,你看看本官,都没认出你来,还以为哪来的穷酸讹人,讹到本官这来了呢。”
韩泰初眉头上攒,说:“还不赶紧请我进去!二十年了,你还能站在厅前笑话穷酸,怕是不知道,穷酸就看不上进这破院,丢人现眼!”
李晖最恨老太爷叫他穷酸,不由得想起二十年前在河州的贫苦日子,那时候老太爷是横竖看他都不顺眼。
冷哼一声,李晖阴阳怪气道:“这里是寸土寸金的汴京,不是荒地河州,老太爷初次来,还不知道汴京的地价,门口出了街有间客栈,容你们住一两日还是可以的。”八壹中文網
韩泰初被李晖话里话外的讥讽气的火冒三丈,青红交接的脸就差抬手去打李晖这不识好歹的东西。
气氛正僵着韩宛乐就来了,她提着长裙气色好了很多,急不可耐的喊了声“爹”,被梅儿搀着到了厅前,眼里顿时有了泪花。
“宛乐。”韩泰初生瞪了李晖一眼,转而就去抓韩宛乐的手,父女二人不见隔阂,韩泰初喜道:“走,爹赶了一路也累了,让宜年置办了宅子,咱们去家里聊。”
李晖警告的看向韩宛乐,韩宛乐压根没瞅他,拉着老太爷说:“父亲就在府上安心住下,汴京宅子紧张,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好住处,我让人收拾收拾,还有一处空院能住下。”
“哪里还有空院子?”李晖大声:“要不本官搬出去,让老太爷住下?”
相见的好心情被李晖拂了不少,韩宜年打量了会李晖,暗暗摇头,温和的对韩宛乐行了一礼,说:“大姐放心,我早在数月前就让人在汴京看合适的院子了,已经租下来了,地段不错,听说在正阳街。”
“那确实是好地段。”韩宛乐点头,“从宫门出来一条街,繁华地段,辛苦宜年了。”
“小事。”韩宜年抬眼,这次是对李晖说的,“爹舟车劳顿,身为小婿难道要拦着门不让爹进去吗?”
李晖方才跑过来,官帽也斜了,他不认识韩宜年,握着拳头说:“老太爷站累了,就进来吧。”
他毕竟还惦记着韩氏的钱,本意也不想彻底得罪了老天爷,心下不满出出威风就够了。
韩宛乐说:“爹快进来,三弟和舟儿也是。”
韩舟轻说了句谢就跟上了。
他从刚才进来就站在后面没动,看见紫芸跑出来,小声问:“二小姐呢?”
“马上就回来了。”紫芸嘻嘻一笑,道:“大公子快请。”
韩宛乐让小厮上茶,“爹到了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下人说你来了,我还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就从后院赶出来了。”
“爹来看看你。”韩泰初觉得李府哪里都不好,叹了一声道:“若不是突然来,怎会知道咱七品编修的官威大过天了呢。”
韩宛乐略显尴尬,理着袖子替李晖说了句好话,她道:“翰林院事情多,他也是刚回来,让爹见笑了。”
“混了这么些年还是个编修,窝在翰林院一辈子,寻常人连院子里几块砖都数清了,人家新臣一茬茬的入仕,早就顶替了他。”韩泰初心中悲戚,想到李晖这庸庸碌碌二十年就皱眉,一针见血道:“就你在后院两耳不闻窗外事,他能有多忙,真正忙的人早就入阁了。”
二十年了,李晖连内阁的门槛都摸不到,他就是老死在翰林院韩泰初都信。
李晖“呲溜”了一口茶,表示自己的愤懑,被韩泰初当着小辈的面揭老脸,郁道:“商贾之家,哪里懂庙堂上的事,我再不济也是文臣入仕,现在翰林院出进,谁见了不得恭敬的行礼叫声李大人,哼。”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当年能打断你的腿。”韩泰初指着李晖道:“裤兜比脸都干净,也好意思娶我韩家嫡女,要不是宛乐,你在我这算什么东西。”
李晖倏然起身,怒拍桌面,茶水晃了一手背,他红着脸道:“老太爷今个就是跑来笑话本官的,你韩家再厉害,到了汴京还得夹着尾巴做人,有你们求我的时候。”
韩泰初当仁不让,“我韩家做正经生意,河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到了汴京同样也能混的风生水起,用得着求你个假酸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