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火沿着沟渠，河道两侧随风升起，四溢在渺无人烟的平原上，数年前的繁华商镇只剩大火后的断壁残垣。
青州军漫长的行军队伍，沿着曹操讨伐陶谦的故道一路向西，所见却是大不一样。
商镇变成废墟，坞堡被推平，人口稠密的平原地区，变成死地，只剩磷火不曾消散。
放任战马吃草的青州军不时还能从凄凄荒草当中，看到残缺的人类骸骨。
程昱见了，只是默然不语。徐州被曹操屠城的消息，他们一清二楚，可在徐州之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却只能从逃荒百姓的嘴里面，知晓一言半语。
置身其中，他才明白什么叫人间鬼蜮。
“曹贼该死！”李典低语一声，死死攥着手中长枪，举目远眺，想要在平原之上，找寻一二活人。
他本是山阳郡的土豪出身，族叔李乾带资进组，虽不是李云义手下元老，却也颇受重用。
眼见徐州荒芜至此，他不免心中凄凄，对曹操的不满也多了一分。
世家豪族能够在乱世当中崛起，靠的是对生产资源的垄断。人口，田地，这些至关重要的东西，在兴平二年，同样宝贵。
“刺史，末将请战！”李典拍马赶到程昱身边，郑重道：“曹贼残暴，若是叫他吃下徐州，兖州必定被战火波及。典为兖州人，不忍见家乡父老被战火波及，还请刺史准许。”
程昱目光灼灼，却见李典毫不畏惧自己的目光，眼中担忧也确有其事，方才说道：“曼成所言深得吾心，只是萧县乃是徐州东大门，通衢之地，曹军必有防备。”
“汝部轻军前往，大可砍伐树木，做出一副打造器械，延缓攻城的姿态，叫曹军松懈。”
李典重重点头：“刺史所言，末将牢记在心。”
程昱笑笑，又叮嘱几句之后，任李典离去，带上三日的干粮，帐篷，便朝着萧县而去。
因是轻装简行，原本要三日的路程，李典只用了一日半，便抵达萧县城外，立下营寨。
所部万余军士，有三千变成伐木工，在山林当中，将一人抱的大树砍伐推倒，堆放在营地当中，让守将曹仁倒吸一口凉气。
“城外青州军军旗，营寨规模，至少能够容纳二万人之巨。最迟三五日，青州军必定发起进攻。”曹仁忧心忡忡，萧县守军被抽掉一半到了广陵郡后，只剩二千五百守军。
“五倍围之，十倍攻之，这青州军来得也太快了吧！”曹仁眉头紧皱，看着青州军骑兵在城外肆虐，想要绕过萧县以南的汳水，深入徐州腹地。
曹仁副将牛金笑呵呵的道：“大人安心，主公在广陵连战连胜，只可惜吕布那厮突围而去，淮阴许是已经陷落，只是消息还未传到萧县。”
曹仁靠在马面后面，用手支撑身体，耳畔是若有若无的战马嘶鸣。青州军多骑兵，一旦萧县陷落，彭城，东海数地，将无险可守。
青州军将长驱直入，占据整个徐州。
他的手心冒着细细密汗，正欲说话，却见青州军数骑从远处奔来，在一箭之地外呼喊：“曹操屠戮徐州，人神共愤。今日冀州李使君发青州，兖州，豫州，各自二万战兵，攻伐徐州。”
“尔等徐州人，与曹贼有血海深仇，还不快快拨乱反正，为冀州李使君效力？”
“并州袁绍虎狼也，说动曹贼兴兵，却按兵不动，坐看尔等送死。”
“放箭！”牛金大怒，招来弓箭手，便是一轮箭雨泼洒而去，落在距离青州军数十步之外。
“住手。”曹仁对牛金勉强一笑：“你做得好，日后还有青州军动摇军心，尽管射杀便是。有你看守城墙，本将放心。”
“末将若非将军提携，不过寻常小卒。今日能够报效将军，实乃幸事。只是袁公能否牵制青州军部分兵马。”
牛金咽下后半句话，知道这话不该自己去问。
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
“将军，曹军警戒，见到我军斥候前去，便是乱箭射来，劝降一说，只怕难以生效。”
李典坐在中军帐中，淡淡一笑：“我军兵强马壮，曹军势单力薄，最多旬日，萧县必破。”
“奇劝降看似不错，实则难以生效。曹贼任人唯亲，所用尽是曹氏夏侯氏。此二族与曹贼利益相连，断然不会背叛曹贼。”
“当务之急是稳扎稳打，等到刺史到来，在一举攻破萧县，进入徐州。”
“诺。”
副将李整忍不住要问：“听说主公要来萧县督军？”
李典有着同龄人没有的老成，对此次任务，十分上心：“你小子消息倒是灵通。正因为如此，此战才要稳扎稳打，不能贪功冒进。主公眼睛里面容不得沙子，萧县纵然是拿下来，死伤过大，你我还是有过无功。”
“此战关键不在于萧县，而是如何断绝萧县援军，将其一战全歼！”
面对年龄跟自己相差无几的堂弟，李典耐着性子解释：“我欲派遣数百骑兵度过汳水，摇曳萧县后方，你可敢去？”
李整心中大喜，这正是他要的机会。父兄都是统帅一军的将领，唯独他只是一个副将，效力于李典帐前。
“大兄尽管放下，弟弓马娴熟，必定不负大兄众望。”李整拍拍胸口，铁甲哗哗作响，引得一众目光看来。
李整却是毫不在意，只是道：“曹军多步兵，少骑兵。若是少量骑兵突围，我必定将其歼灭，擒获突围之人。若是信使，则全部抓获，送与大兄。”
李典微微颔首，满意的道：“主公已经南下，最快二三日便能抵达萧县。在那之前，以稳为主。”
李整显然对着突如其来的任命，打定主意要做出一番成就，叫人刮目相看。
另一边，李典心中不免有些疑虑，徐州不大，又是曹操的控制范围，步兵骑兵的行动速度可以接近轻装简行。
粮食，军械，所有耗费人力的物资，各处城池的当中都有储备，更有大量民夫可以调动。
“萧县只能智取，仓促之下只怕难以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