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合峰上四体不勤的养了三天,温璨硬生生吃了三天的青菜炒山药,吃得他都快成兔子了,以至于每每出来溜达的时候,温璨总对着山里的灵兽流哈喇子,甚至看山间飞过的鸟都觉得好香。
好不容易等到云涟被平沧尊唤了去,说有要事商议,温璨赶紧趁着这个机会,偷摸地下了山。
云中城人杰地灵,曾出过不少泽施天下,博古通今的奇才,又因着清玄山和那一座百年圣殿的坐落,成了所有凡人和修士心之向往的地方。
上到清玄山一年有余,温璨除了第一次进山门前有机会在云中城看看外,其他时间要么待在山上修炼,要么跟着云涟四处除妖,倒还没有机会真正见识一番。
现在不是所有仙门世家聚集的时候,少了人头攒动的喧闹,云中城里安静不少,更让这片隐于山峦环绕中的小城显得静谧缥缈。
温璨一身朴素的黑衫,少年之气尽显,收起随身带着的灭邪剑,隐于行色淡然的百姓中,丝毫不显突兀。
“要不说云中城养人呢,连路过的姑娘都这么漂亮,跟我们兰溪倒是有得一比。”
兰溪好山好水,是出了名的烟雨柔和之地,小桥流水,烟雨人家,温璨自小在那长大,便是看惯了美人的,却也还觉得这里的美人不俗。
尤其那山上的美人更是不俗。
温璨走累了,就寻了个街边的小摊坐下,吞吐的烟雾在身后缭绕,一碗香喷喷的骨汤馄饨就出锅了。
跟兰溪差不多,云中城的百姓用食也极其清淡,多以各种肉汤调味,便是有很多世家弟子吃不惯清淡的,也会觉得这是人间美味。
这个点吃饭的人不多,偶尔有赶路停下的,点了一大碗馄饨狼吞虎咽。像是年轻的伙计,就坐在温璨的身后,三两个人一桌,沿路见的多了,附近流传什么事都一清二楚。
温璨边吃,边竖起耳朵听他们说:“听说了吗,赤城山的老掌门魂归了。”
“什么时候的事啊?”
猛的吸溜了一大口汤汁,那稍年轻一点的伙计说着:“就前两天吧,你们还不知道呢,我听说老掌门是因为修炼岔了,走火入魔,整个人七窍流血而死的。炼的那个叫什么秘籍,我随便听了一句,名字太拗口,没记住,好像是叫什么契的,反正现在赤城山上下都秘而不宣,谁也不敢提起。”
“赤城山那么大一个仙门,怎么还有炼岔了秘籍这种事?要我说啊,老掌门年纪也不小了,修为又高,就算不再继续修炼,再活个百八十年的,也不在话下,折腾这些干什么。”
“谁说不是呢,好好一个掌门,自己就已经很厉害了,还炼外来的野路子做什么,这下可好,鸡飞蛋打,什么也没捞着。现在赤城山上下都已经乱了套了,掌门之位悬空,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老都拧着劲的斗呢。”
稍年轻一点的伙计许是也曾有过一个修仙的梦,但是碍于生活,未能实现,说着,还一脸的惋惜。
赤城山的老掌门归西了,那平沧尊特意叫了云涟去,应当就是为了这事吧。
如果温璨没猜错,他们说老掌门练的什么契,应该就是《参同契》。但《参同契》难以誊抄,世间仅有一本,不然也不会引得修仙界争相抢夺。真的在温璨手里,那导致老掌门走火入魔,七窍流血而死的,一定是假的。
可老掌门是怎么拿到那本假《参同契》的呢?
温璨喝了口骨汤,那人明摆着是打算让他背这个黑锅啊。
知道《参同契》在他手里的人不多,在这个关头,万径山刚吃了瘪,他们一定不敢冒着得罪清玄山和温家的风险,继续拿温璨做文章。《参同契》非比寻常,那人既然敢在这个时候搅起修仙界的恐慌,身份地位必然不在万径山之下。
那几人又继续说着:“赤城山掌门这么一死,各仙门不都得去祭拜一下吗,你们说他能有机会被供奉在圣殿里吗?”
他们说的圣殿,就是云中城里的这座百年圣殿,供奉着历代师祖和离淮仙尊的云中祠。
“那可不好说,你也不想想,圣殿里供奉的都是些什么人,修仙界的师祖,还有已飞升成仙的几位,赤城山掌门,还够不到那个级别。”
几人说着,啧啧摇头,纷纷表示不可能。
别说老掌门修炼走火入魔了,不可能成为仙门楷模表率,就是没走火入魔,以他的修为和资历,确实还够不上。
又闲扯了些什么,温璨也没注意听,几个伙计囫囵的吃了馄饨,便赶紧起身准备继续赶路了。
浓浓的骨汤香飘了满街,温璨吃完了,还不忘咂咂嘴,拿上一把糖梨膏。
云中祠坐落在城中最繁华的大道上,左右街市与河畔相邻,一座建立了百年的圣殿,经历了修仙界的更新迭代,如今看来也还是雕梁画栋,别有洞天。
圣殿不是寻常景致,里面供奉的都是修仙始祖,非仙门之人不让进。里面虽无人看管,但百姓们都还是非常遵守规矩,不敢偷偷溜进去。
温璨也没进去,只跟着百姓一起,装作寻常过路的,在圣殿外面的院子里转了一圈,便当做是看过了。
他上辈子同样在清玄山待那么久,却始终没能有机会亲眼看一看这座圣殿。
由于温璨先前把钱袋子都给了荥阳外唱曲的姑娘,以至于温璨最后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银子,也只能买一只烧鸡,连几个鸡蛋都得靠他卖惨,用美人计才能换到。
也幸亏那农户家的姑娘好忽悠,听他说家里有个病重的哥哥,临了就想吃这么一口鸡蛋,她居然也信了,忙给他装了几个新鲜的鸡蛋,连篮子都送他了。不过温璨觉得,主要还是靠他美色惑人,卖惨什么的,都是次要的。
将藏起来的烧鸡放进篮子里,温璨一蹦一跳的回了清玄山。
丛林静谧的山道上杳无人烟,温璨偷偷下山,没敢御剑回去,还特意选了一条抄近的小道走。
想着回去后就能给自己,哦不对,是给云涟加餐了,心里就美滋滋。
耳边拂过风吹树叶的簌簌声响,察觉有人跟在身后,温璨也没急着走,反而慢悠悠的晃着,越发的步态轻缓。
直到听见身后有人高喝一声:“站住,打劫,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
温璨:“???”
他看起来像是有钱的样子吗?
温璨回身一看,七八个土匪打扮的糙汉子将他围住,每人手里都还握着一把长刀,看起来极其凶狠。这群人虽是土匪的样子,但实则训练有素,若是不看他们脚下的步态,温璨倒真以为这就是来打劫的土匪了。
一般狭窄的山道上,有土匪并不奇怪,他们会盘踞一方的山头,打劫过路的行人,但这里是通往清玄山的路,哪里不长眼的土匪敢在清玄山脚下放肆,不是找死嘛。
温璨掀起眼皮,假意将手里的篮子揽紧,露出一侧包裹严实的灭邪剑,然后对着他们笑道:“各位大爷,想必是误会了,在下不过一个行走江湖的穷小子,家里还有一个病重的哥哥,是真没有银子孝敬几位,还请宽让一道,可否?”
说着,温璨还在心里念叨,“温子豫我可真不是要咒你啊,实在是事发突然,只能再借你挡一挡了。”
看温璨这一身黑衫布料,就明显不是什么富家公子的样子,尤其身上还挎着一个简陋的不像样的小篮子,再配上这一脸的眉清目秀,体态羸弱,说是穷书生都有人信。
但那个几个土匪却没打算放过他,晃了晃手里的刀:“少废话,你是自己掏,还是我们亲自给你掏?”
温璨大惊,捂紧了篮子:“我确实是没钱给你们啊,只有这几个鸡蛋,还是人家好心的姑娘送我的,几位大爷,你们不会连鸡蛋都要抢吧?”
“少废话,既然你不想给,那我们就亲自动手了。”
没再跟温璨继续拉扯,为首的土匪一招手,身后赫然走出三四个彪形大汉,一把将温璨按住,夺了他的篮子,解了他的佩剑,浑身上下一摸,还真是身无分文。
温璨身形本就瘦弱,长得又秀气,虽然在六合峰灵气丰蕴之地养了许久,还算长高了些,但到底比不过眼前这群人粗实,俨然像是被强抢的良家少女。
灭邪剑被丢在旁边,露了个黑色纹路的剑柄,但那几人却装作没看见似的,反而去搜温璨的篮子。
温璨急道:“哎哎哎,别把我的鸡蛋打碎了,这可是留给我哥哥吃的,我哥哥卧病在床,吃不了大荤的,就想着这么一口肉了。”
但哪有人听他的话,篮子被随手一丢,摔得稀碎,烧鸡也滚了出来,好一个鸡飞蛋打。
土匪头子嫌弃的瞥了眼温璨:“还真是个穷鬼。”这话说的发自内心。
温璨看了眼碎一地的鸡蛋,顿时冷了脸。
他们要打劫,要抢东西,想做什么都可以,他都可以点头哈腰的陪他们演戏,但是浪费了他辛辛苦苦卖惨换来的鸡蛋,就不能忍了。
温璨气到跺脚:“我好不容易弄到这几个鸡蛋,让你们给搞得就剩俩了。”
烧鸡是花钱买的,他一点也不心疼,但鸡蛋不行,那是他讨,不是,费尽力气换来的,算他的劳动力的,怎么能平白被人浪费。
土匪头子眉头一皱,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温璨:“怎么,你不服气?”
他们仗着人多,个个五大三粗的,丝毫不惧温璨,哪怕是故意来找茬的,知道他的身份,也没把温璨放在眼里。
土匪头子抬手,拳头正要抵在温璨的肩膀上,谁道温璨突然侧了身,反手从腰间抽出紫荆藤,一鞭子甩在那土匪头子的脸上,瞬间甩出一道血印。
随即一道惨烈的叫声响起,惊起丛林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