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璨!”
云涟环顾四周,哪还有温璨的身影,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道墨色的雾团和拔地而起的骷髅人。
凌厉的剑锋划过浓雾,常松霖刚踏进骷髅地,便被席卷而来的黑色雾气团团围住,无数的骷髅从脚下破土而出,攀上了常松霖的脚踝。
他立时拔出剑来,对着脚下的骷髅一阵乱砍,章法虽乱了,但好歹效用不错。
常松霖不由得皱起眉,这骇人的骷髅像是无穷无尽般,任他怎么打散,都能摇摇晃晃的拼起来,哪怕手脚不对称,一长一短,一瘸一拐,也不妨碍它们进攻。
小少爷行走江湖的时间不久,往日都有左右护卫在身边,哪见过这种架势,一时慌了手脚,生生被骷髅人的利爪抓了一下,划破了手臂。
“怀玦哥……温大哥!”
常松霖咬紧牙关,一转眼,原本跟在身后的顾怀玦和温子豫也没了踪影,想起苏慎还在骷髅地外守着,常松霖捂着手臂,决定往后撤。
眼前的雾气越来越浓,常松霖踉跄着步子,只觉得眼前一片朦胧,若隐若现的有一道身影从雾色中走出来。那人身形挺立,长袍翩然,精致的发冠高束,颇有一种风流儒雅的姿态。
最让常松霖熟悉的,还是他手里持着的一把长弓,两端银线环绕,还嵌着一颗水蓝色的宝石块,在雾色中微微闪着光。那是他特意让工匠给顾怀玦镶嵌在弓箭上的宝石,灵气充蕴,世间罕有。
常松霖晃了晃脑袋,迟疑地唤道:“怀玦哥,是你吗?”
眼前的人没回答,步履平缓,径直向前走。常松霖看不清他的面容,却是可以确定了,那就是顾怀玦没错。
还是他的怀玦哥最厉害,在这么邪气的浓雾下,还能轻易的找到自己,果然世家第二的本事不是吹的。
当然第一始终是他的偶像,云涟!
常松霖看见顾怀玦出现,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费力挥开几个不长眼的骷髅人,向顾怀玦走去。
“怀玦哥,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不知道,这群骷髅人可烦人了,你看我还被它们抓伤了呢。”
常松霖一边委屈的说着,一边要伸手去给顾怀玦看他的伤,湖蓝色的绸缎长袍被抓破,露出一截白嫩染血的手臂。
他正伸着胳膊奔向顾怀玦,眼前的人却在他两臂距离之外突然挺住了。只见顾怀玦缓缓地抬起长弓,手中蓦然化出一支利箭,对准了常松霖,拉紧,然后松开了手。
利箭没入胸口,顿时鲜血喷涌,将那一身蓝色绸缎全部染红。
“怀玦……哥?”常松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怀玦。
他绝不相信,顾怀玦会伤他!
随着身体缓缓倒下,越来越多的骷髅人扑向常松霖,几乎要将他淹没。眼前的人影,也越来越模糊,直至彻底消失。
就在常松霖将要闭上眼睛时,一道流光从身后划过,将他周围的骷髅人全部震开。常松霖一抬眼,只见一抹青白的缥缈身影从雾色中飞来,衣裙翻飞,踏着骷髅人的头颅,落在了常松霖的身侧。
常松霖一时看得愣了神,片刻才恍然回神,道:“陆师姐?”
他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
记忆中他似乎是见过这位样貌清冷的师姐的,因为样貌清丽且修为极高,所以他一下就记住了。那时他还特意问过名字,叫陆檀乔。
见常松霖似乎神智还算清醒,陆檀乔探出两根手指,轻轻点在常松霖的眉心,将灵气输入,嘱咐道:“这片浓雾是由骷髅地里的怨气聚集而成的,十分厉害,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侵蚀,让你陷入幻境中,无法自拔。记住,什么都不要想,默念清心经,千万不要再被控制了。”
常松霖怔怔地点头:“那也就是说,我刚刚看见的都是假的了?”
难怪,他就说嘛,顾怀玦怎么可能对他执剑相向呢,肯定是假的。
再低头一看,原本胸前喷溅的大片血迹已经消失了,干干净净的,仿佛他还是那个潇洒不羁的小公子。
陆檀乔没理会他的念念有词,一把拉过常松霖的手臂:“走这边。”
陆檀乔虽然面上清冷,但说话时语气却很温和,有种凛然的镇定气魄,让人莫名的觉得安心。
常松霖一时没注意,踉跄了两步跟上,险些撞上了陆檀乔。
他垂了眸子:“多谢陆师姐。”
女子纤细的手臂搭在一侧,却意外的有力,又想起方才陆师姐如何英勇神武的将他救下,震慑住那一群撕扯吞噬他的骷髅人时,常松霖就更觉得他陆师姐的形象高大起来了。
陆檀乔并不知他此刻在想什么,兀自嘱咐道:“屏住呼吸,凝神静气,默念清心经。”
与此同时,温璨也被黑雾冲散,仿佛被一路推搡着前进,再回神时已经不知走到哪里了。
“大师兄?”温璨堪堪躲过了一个骷髅人的穷追不舍,利爪从他的身侧划过,砸在雾气中,发出了“铿”的一声。
温璨只顾躲避,还禁不住要看看云涟有没有在附近:“大师兄,你听得到吗?凌清君?云涟!”
还是没有回答。
声音出了口,像是砸进了棉花团里,被一道软软的屏障隔开了,除非离的很近,不然铁定是听不到的。
也难怪风吟敢把他们这几个仙门弟子往这里引,应该是早就准备好,就等着他们进来了吧。
云涟那家伙也不知道去哪了,到底能不能找到他啊。万一要是找不到,他就自己走了怎么办,那岂不是要他一个人待在这阴森森的地方?
完蛋,刚刚就应该死死跟着云涟的,这下大腿没有了,他要是想出去就只能靠自己了。八壹中文網
察觉到温璨落了单,周围的骷髅人开始蠢蠢欲动,整片雾色凝聚在一起,将他团团围住。
温璨正想办法对付这群骷髅,他手里没有武器,修为又清了零,单打独斗还能有点胜算,可要是这群骷髅一起上,来个群殴,他怕是应付不过来。
正想着,这时突然从身后飞来一柄长剑,直直地插在温璨的面前,把一个将要破土而出的骷髅硬生生的压了回去,四分五裂。
若只是单单一柄长剑,还不足以让温璨提起兴致。温璨偏眸,一眼就看见了剑柄上坠着的一条带有“温家令牌”的穗子,令牌上墨色的暗纹刻着“温璨”两个字。
那是温璨上辈子,心心念念也没能得到的剑。
一把带有温家令牌剑穗的佩剑。
兰溪温家以剑为武器,跟常氏山庄那种半路出家的不一样,温家弟子世代执剑,一剑入红尘。所有入门温家的弟子,都会由当时的家主亲自赠予一柄佩剑,剑柄上皆刻有温家家徽字样,代表了温家弟子的身份。
而家主的直系嫡子,便是如同温子豫和温璨一般,都会在束发礼后,由家主亲自佩一把带有温家令牌的佩剑,是温家直系的象征。
温璨十二岁的时候,亲眼见过温子豫的束发礼,父亲亲手为他的佩剑系上温家令牌,何等的威风。可是后来温璨等了很久,尽管最后还是拿到了温家令牌,却始终没等到他父亲亲手给他系在剑柄上。
他有多羡慕,后来就有多怨恨。
长袖下的指尖攥紧,温璨顿了一瞬,想要伸手去拿起那柄剑。手已经伸出去了,落在半空中,余光不出意外的瞥见了扔剑给他的人。
他知道,能拿着温家剑的人,只有温子豫。所以在看见温子豫来时,温璨没有一点意外。
“想要吗?”
温子豫沉声问道,一出口就直戳温璨的心底。
这大概是自从他们拜入清玄山后,温子豫跟他说过的为数不多的几句话了,简洁明了的像个幻象。
这几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即便两人被安排着一起下山历练,温子豫也几乎不靠近温璨的身边一步,哪怕连应一句声,都从来没有。
在温家的时候,尽管温子豫也不愿意搭理温璨,但到底在同一个屋檐下,温子豫还能勉强赏温璨几个白眼,在他犯错的时候怒气冲冲的骂他滚。
出了温家他们就是流着相同血液的陌生人,厌恶和痛恨早已大过了亲情。
温璨没说话,怔怔地看着温子豫。只见他一身张扬的黑袍,手执赤色长剑,剑柄上坠着一道系着温家令牌的剑穗,那就是父亲当年赠他的赤烈剑。
没有任何不熟悉的神情,温子豫沉着脸,道:“怎么,你是不想要,还是不敢要?”
他说着,又向前走近了几步。
“温璨,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天生克星吗,你不是想让全天下都给你陪葬吗,既然你这么厉害,那你为什么不敢把它拿起来!”
被他一步一步的逼近,温璨没由来的往后退,他甚至不敢直视温子豫那双漆黑的眼眸,他的每一个眼神都像是在质问自己:
“你有什么资格说全天下都欠你的,我堂堂兰溪温家大少爷,温氏直系嫡子,论身份论地位,我哪一点不比你强,我他娘的都还没抱怨呢,你这个害了人的凭什么怨恨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