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凄厉的怪叫响彻黑夜。天色未亮，车队的引擎轰鸣声，引起了一道道鬼魅的注意。废土上有阴影闪动，它们朝车队聚集而来。倒视镜里，已经能够清晰的看到零星三两只怪异的身躯“提速。”
我朝李冲开口。李冲点头，油门踩下，推背感顿时传来。后方的车队察觉，速度跟着提上。车前大灯打亮，几张怪脸慌忙逃窜。“咯咯咯……”“呃啊！呃啊！”
手边对讲机响起，里面传出吕晨的声音。“车队已完全出城，目测有十只左右正在靠近。”
“请求行动指令。”
我按下按钮，“保持前进，跟上车队，不要贸然开枪。”
‘滋…滋滋……’对讲机另一头明显沉默。“可是，‘人蜥’正在逼近。”
吕晨的语气透着不解。“用光源驱赶即可。”
放下对讲机，我抬手看了腕表。身前的麦克风打开，我再次开口，语气平静。“距离日出，最迟还有七分钟。”
‘砰砰！！’一张怪脸直接冲到挡风玻璃前，李冲惊呼，车身剧烈颤动。怪脸被撞开，发出凄唳的惨叫。“妈的，差点熄火了。”
李冲的额头也冒出细密冷汗，刚才如果踩下刹车，那身后的车队必然反应不及，甚至会发生连环碰撞事故。夜行车队的概念，和独自开车，完全不一样。不过还好有惊无险。“注意障碍物，身后跟着的都是卡车。”
我朝他提醒，现在我们的速度略微有些快，但卡车和越野不同，机动性并不高。所以尽量挑选开阔的路。一张张怪脸从废土中爬出，它们像是要疯了一般，想用身躯让车队停下。‘砰——’窗户忽然贴上一张怪脸，密集的复眼在撞击下挤爆，溅出粘稠液体。‘嗡…嗡嗡…… ’强光从每一辆车身的上亮起。‘呃呃…呃啊啊！’靠近的‘人蜥’发出低吼，像是被强光灼瞎复眼。同时，天边破晓。天光透亮，夜幕被朝阳撕开。怪物们嘶吼着仓皇逃离，在这一道道的废墟里躲藏。它们见不得光。危机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保持匀速行驶。”
打开麦克风，我的指令下达到每一辆车上。李冲开始减速，接下来大概有三个小时的车程。罗余宁辅助李冲校准坐标。而意外的是，夏雪靠在我的肩头睡着了。小冷在另一侧微眯着眼睛，看着橘黄的朝阳似乎也昏昏欲睡。……这两妮子折磨了我一路，直到我们能看见那屋顶长满花草的平房时，小冷才揉着眼睛醒来。隔着很远，我看到有衣衫褴褛的人影逃离。他朝根据地的方向卖力挥手，不知道在高喊什么。很快，两队全副武装的人影涌出，为首的正是冷狐。冷狐叼着根烟，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他认出了特城的徽章。手掌轻压，冷狐身后的两队人全部收起了武器。车队浩荡，越野停稳时，装载部队的十辆卡车也缓缓停下。我带着几人走出，冷狐朝我走来。“呵呵，我还以为你还要几天才会回来。”
说罢，他看向我的身后，“这么多车，你带了多少人出来？”
“不多，一个团。”
我咧起嘴角。冷狐一僵，不过随即轻笑，“也对，这都是你杀出来的功绩。”
他的手腕还缠着纱布，那天他为了掩护夏雪撤离也挂了彩。他本以为我会死的。“还有科研团队。”
夏雪在我身旁补充道，后面一辆越野车里走出十来名男女。他们都提着箱子，神情有些局促。自从灾变开始后，这些科研人员就没有走出过特城。突然被抽调上地面，还经历了天亮前的惊险，他们更多的是不安。“你这是打算把团队也搬上来？”
冷狐诧异。夏雪点头，“情况有些复杂，地下的团队现在由爷爷管理。”
交谈间，一道人影从卡车上跳下。是吕晨小跑过来，在我面前站定。“报告，安全到达，无人员伤亡，请指示。”
“这是……”冷狐凝神。“新任的独立团团长，吕晨。”
我介绍着男人的身份，随即朝他开口，“让所有人按车次下来，分配物资，准备安置事宜。”
“明白。”
吕晨转身准备离开。“慢着。”
我叫住了他。“还有什么指示吗？”
吕晨疑问道。“嗯…… ”我略微沉吟，“以后汇报，不需要说报告。”
不等吕晨开口，我继续道，“另外，扎营规划听从冷狐组织，结束后，所有人到中央集结。”
我伸手朝着平房指去，房顶的野花，在阳光下映得娇艳。平房下，有几张脏兮兮的脸探出，正朝这边好奇的观望。“是…是，好的。”
吕晨注视着我，明显不太明白我的用意。在他看来，部队不说报告，就是不讲规矩秩序。的确如此。可无论是报告和敬礼，还是统一的制服着装，都是为了同化每一个人。只有同化成一体，部队才更有力量。这也是一种洗脑的手段。而我要将这把‘刀’，变得属于自己，则需要更高明的手段。洗脑的三板斧。星光和日出是第一环。接下来，便是计划的第二步——共情。没有谁活在真空里，每个人都有家人，都有朋友。在灾难发生前，他们从部队直接调遣进入特城，他们的家人或朋友，并没有得到特城的庇护。灾变降临时，又有多少人湮灭在那耀眼的光团……这是他们无法抹除的愧疚。他们同样有血有肉。看着吕晨的背影，我微微虚起了眼睛。在吕晨的指令下，浩荡的队伍很快集结。冷狐规划了简约的安置方案。以平房的位置为正中心，在周围安置八处营地。每一处营地相隔距离一公里不到，随时可以相互支援。物资、武器、人员划分，营寨安扎……这些需要耗费大量时间。……正午，平房外燃起炊烟。小冷被簇拥在人群中，人们你一句我一句，都在好奇特城里是什么样。我沾了小冷的光，有人给我们端来了碗筷。熬得很浓的饼干羹，这是灾难下最简易的主食。“您别嫌弃，忙了一天多少吃点。”
站在我身前的，是一位中年妇女，捏着手模样局促。我尝了一口，味道偏甜，温度微烫，很暖脾胃。我报以笑意，“那两块地现在怎么样？”
“有几株发芽了。”
女人回应道。冷狐从我身边走过，让众人安静下来。我朝他摆手，“让他们扎好营的来这边集结。”
“嗯，有几处地势不平，驻扎进度会慢一些。”
平房外，足够容纳一千多人，因为营地在四面驻扎，可利用的安全范围广阔。“让他们来这边生灶做饭。”
我开口道。冷狐点头，带人朝另一边走去。“诶，不用不用。”
然而中年女人拉住了他，另外有几人已经拎起熬好饼羹的铁锅。“我们给送去，不用再起灶的。”
“大伙忙活一下就好了。”
女人说着，招呼身后的几人朝最近的营地走去。冷狐想说什么，却被我拉住。“让他们去，集结可以晚点。”
我轻笑着，其实这就是我想看到的。破冰、归心…… 时隔近乎两月，今天他们第一次看到日出，见到地面上的一切。而这一切将会唤醒他们心底的愧歉和责任感。他们会想起来，该为什么拿起枪。为什么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