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城的灯火，是不分昼夜的。因为地下永远黑暗。昏黄的灯火，和白织灯光交错。很快，有车队从下一层往上开拔。一千人，规模并不小。两辆武装越野，十辆卡车，排在一层的通道前，转向灯不停闪烁同时，夏雪调集的十名科研人员也集结完毕，准备和这支队伍一起出发。特城长时间不分昼夜，大部分人早已经生物钟混乱。而这支队伍，成员们正在车厢里待命。我看不到他们的精神面貌，但总觉得带着一种死气。“报告，地面独立团集结完毕，请指示！”
从最首的卡车上，跳下来一位身穿作战服的中年男人。他站定行礼，中气盎然。张鹤生在我身旁点头，随即看向我。“还有半个小时天亮，你可以做一些动员讲话。”
这是他们的惯例，行动前的动员，可以鼓舞士气。我摇头轻笑，朝张鹤生回应道，“不用了，你通知他们，十分钟后，队伍出发。”
“出发？”
张鹤生皱眉，那汇报的男人也表情奇怪。“距离天亮，还有半小时，那时候‘人蜥’受光线限制，才是我们最安全的时候。”
男人解释着，语气诚恳。我看得出来，这一次抽调集结的一千人，他们恐怕并不情愿。甚至在他们看来，这一整个团，都是被选出来的倒霉蛋。但我依旧摇头，“你们的观念要改一改，白天并非就比晚上更安全。”
“死在天亮时的人，太多了。”
我注视着眼前的男人，他瞳孔轻颤。“收到！”
稍息立正，男人小跑返回。“他是我刚任命的团长吕晨，你有任何指令，都可以对他下达。”
张鹤生淡然说道，言语中隐隐有些主权宣示的味道。我并不在意，只是点头，“好。”
忽然，他语气微冷，“如果因为你这次的鲁莽决定，出现任何问题，我一定会对你追责。”
“追责？”
我不禁咧嘴，“好啊，一切责任，我会承担。”
说罢，我抬脚朝车队走去。如果失败，都死完了追责可没有任何意义。我也不明白，从张鹤生口中，怎么会说出追责这种软弱无力的蠢话。最前端的两辆武装越野，一辆运载科研人员，一辆则是提供给我和小冷。当拉开后门时，小冷正在整理随行的物资。“哥，要出发了？”
“嗯，都带齐的吧？”
小冷抬头，“应该没什么缺的。”
我走上后座，小冷则是自然的挽住了我的手。后座空间很大，在我面前，还有一个简易的麦克风。“林哥！”
驾驶室的人转头，居然是李冲这小子。“你开车？”
我不禁皱眉。“对啊，林哥不信我的车技？”
李冲拍着胸脯，“我拿驾照，可是比我哥还早！”
“这可是整个车队的领头，别出岔子。”
对于李冲这个脱线的性格，我总觉得他有些不靠谱。“要不我来？”
副驾驶传出罗余宁的声音。“去去，去一边，我真行的！”
李冲坐得板正，“越野车又不是没开过，就是第一次开武装越野，我都熟悉好了。”
看着他兴奋的模样，我也不忍打断。前路尽是黑暗，只有通道两侧的指示灯明亮。只要跟着指示灯往前开，就会通往地面。看了一眼腕表，距离出发还有五分钟。在我准备关门时，一只小手忽然拉住车门。“夏雪？”
娇小的身影缓缓爬上，我不禁惊讶。“怎么，不准我上车？”
稚嫩的脸庞抬起，语气更像是在质问。“哪有。”
我连忙拉住她上来，武装越野的地盘太高，她上车略有些吃力。等到夏雪坐到位置后，我才开口问道。“你不是坐后面一辆车吗？”
谁知她转头白了我一眼，探出半个身子，拉关上了门。从侧脸看去，她这气鼓鼓的模样，竟然显得有几分可爱。我无奈的笑道，“我这是哪惹你了。”
话音刚落，我又被白了一眼，“把手给我。”
“手？”
我伸出手掌。夏雪一把抓过，居然躺下把头枕在了我的手腕上。冰凉的触感在指尖划过，我不禁微愣。但夏雪闭上了眼睛，像是有些疲惫。无奈摇头，我被枕住的手也不好动弹，任由她去了。“哥，你咋这么笨？”
小冷凑在我的耳边，声音极低的说道。“你…你不是答应人家看日出的吗？”
“难道你让人家自己看？”
“额……”我忽然反应过来好像是这么回事，不过夏雪因为这生气，也未免太孩子气了吧？不对，她本来就是个孩子。我不禁轻笑，其实自从张敏高死后，我发现夏雪孩子气的时间变多了。或许她曾经一直在压抑着自己。那两枪子弹，击穿张敏高眉心的两枪子弹，让夏雪放下了很多。我不清楚她们之间，曾经还发生过什么。但那一定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苦难，是逼人快速成熟的路。如果不是环境，夏雪就算再天才，也没有必要强撑出大人的模样。低头，我刚准备解释什么，耳边却是有热气喷吐。小冷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你怎么就不懂女孩子，我还指望你给我骗个小嫂子呢！”
小嫂子？！我一愣，这是什么说法。夏雪忽然一颤，像是笑了。但她坐直身子时，却见她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她听没听到这虎狼之词。我轻拍小冷的后脑，“乱说话。”
“疼疼！”
小冷委屈的捂着头。“时间快到了。”
夏雪在一旁开口，明亮的双瞳直视前方。李冲回头，正神色兴奋的等我指令。我点头，引擎点火。“各位，我是你们的总指挥，林温。”
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到‘独立团’每一个人的耳麦中。“或许，你们有不解和埋怨，但你们可以完全信任我。”
“车队开拔，我们将前往地面，外界尚未天亮。”
语气微顿，我再次开口，“不必惊慌，我的建议是，你们可以轮流走到边缘，看看外面，看看漆黑的星空。”
“那将会是我送你们的第一份礼物。”
“over.”当我关掉麦克风时，他们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这算是什么指令？的确，我并不想生硬的指挥他们。这是我计划的开端，仅仅是第一环。越野轰鸣前行，幽绿的指示灯飞速倒退。后视镜里，车队匀速跟上。队伍浩荡。‘嗡嗡……’‘铛——！’通道第一层开启，越野畅行无阻。‘咔嚓……’齿轮开始转动，第二层开启。湿润的空气从车窗流进。‘铛铛——’出入口彻底打开。车外，星光点点。天色朦朦亮，越野冲上了地面。不觉中，夏雪轻靠在我肩头。我僵硬转头，恰好与一双明亮的视线对上。如同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