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赵旺的脸上露出半丝笑意。
榕城对他来说，像是一个新的开始：
“刚下船的时候，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我很紧张。”
“但很快，我又立即高兴起来。”
“因为我发现，大街上人们来来往往张口说话，却反而让我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就仿佛，从前我在年幼时期，是听过这种语言的！”
“我在街上游荡了半个月，真正逃出来后，却发现自己反而像一只无头的苍蝇。”
“我不敢与人交流，连话都说的很蹩脚。”
“不过，我还是很满足，因为我再也不用每天被逼迫训练，不用战战兢兢地等待与大家的下一次互相残杀。”
“曾经有一对中年夫妇见我流落大街，似乎有意领养我回去替他们干活。”
“但听我一张口，说话又拗口又别扭，还结结巴巴。”
“他们看着我弱不禁风的瘦小身板，一致以为我有病，转身就走了。”
“我那时年纪太小，更不会有人愿意雇用我。”
“直到有天晚上下着大雨，我沿路找吃的时，遇见了你……”
刘昆安静地看着赵旺陈述往事。
猜测他也许小时经历过什么苛刻训练。
却没料到竟被人贩卖到了黑暗的小岛。
日日虐待，自相残杀。
难怪他对拿枪这个动作，都心有排斥。
赵旺一直小心地观察着刘昆的脸色，心底百感交集。
他是唯一对他好的人。
他生怕一个不小心，也在他的脸上看见排斥。
为了让自己活下来。
他也曾见死不救，也曾被动射杀过人。
他根本不是什么纯白善良之辈。
他人生的前十年，浑身染满过鲜血，这双手也是。
“昆哥，对不起，我早该告诉你的，可是我怕，怕你觉得我是个怪物……”
他刚上岸来到榕城时。
看见小巷子里，有年纪与他相仿的流浪小孩正在被地痞欺负。
他捡起垃圾桶里一块碟子碎片，直接上前划断了地痞的手筋。
他以为他救了他们。
但那群高他半个脑袋的流浪小孩，瞪着地痞手腕处翻开红肉的伤口和滴落满地的淋漓的血。
再抬头看向他的眼神，就像见了鬼般，又惧又怕。
他这才知道。
他这样，是会被当作怪物的。
刘昆抬手。
摸了摸赵旺脑袋上柔软的头发，缓缓道：
“我知道。”
对上赵旺错愕的目光，刘昆笑道：
“我早就知道了。”
赵旺呆住，“你……早就知道了？”
刘昆感受着手掌下松软的发丝，笑着将他的头发拨成一团乱。
十岁的小屁孩能有什么演技？
即使瞒得住十天半月，瞒得住半年一年？
事实上。
他在捡到赵旺的一个星期后，就发现了他并不一般。
明明不会做饭。
拿菜刀切菜却切得比他的还匀称整齐。
更别提，十来岁正是调皮张扬、好打斗疯闹的年纪。
哪个小男生能抵挡得了枪械的诱惑？
偏他。
一看见他桌上放着的枪，就迅速移开了视线，装作没看见一般。
那欲盖弥彰的小模样。
想叫他不起疑，恐怕都有些难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