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笙睡了尤为漫长而安稳的一觉。
醒来后脸色看上去有了点血色。
经历过上午的事情,虽然杜念瑶没有责怪她,但小雅是再也不敢轻易离开,一直守在床边将功补过。
“克里斯医生说得真准,这才刚过十二点你就醒了。”小雅感叹,“睡了半天饿坏了吧?”
道笙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继续一眨不眨地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像个乖巧的布娃娃。
小雅发现她不对劲,倾身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道笙嘴唇微颤,声音轻轻的,“我以为哥哥回来了。”
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傅白榆,道笙误以为他还没回来。
小雅愣了一下,然后打趣,“刚睁眼就找人?”
道笙面上微红,不知道是阳光太好还是羞的,为自己辩解,“我,我就是想见他嘛。”
“是想见他,还是想他呀?”小雅坏心眼地问。
“哎呀你真讨厌,”道笙害羞极了,清清嗓子转移话题,“我饿了,我要吃饭。”
“好好好,”小雅把床头摇起来,“我现在去给你热,汤可能有点凉了。”
道笙点头,拿过床头的手机准备给傅白榆发消息,问他怎么还没到。
还没点开微信,突然听见小雅怪腔怪调地说:“哎呀,不知道是谁的东西,早上就一直放在这里了。”
道笙下意识抬头去看。
墙角的位置,赫然放着一只行李箱。
道笙一眼认出来,那是傅白榆的。
上面有她搞恶作剧贴的贴纸,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没撕。
“哥哥回来了?”道笙眸中浮现莫大的惊喜。
“我可什么都没说哦。”小雅坏笑着闪身进了厨房。
道笙哪里还顾得上发消息,下床穿鞋出去找傅白榆。
然而她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会客厅和卧室都看过了,别说傅白榆,连杜念瑶都没看见。
道笙见不到人不死心,干脆出病房找。
她站在门口张望一会儿,走廊上空荡荡的,只是偶尔有人经过,也是其他病人家属。
“去哪里了,也不告诉我一声。”道笙边嘟囔边往前走。
从生病后道笙的身体素质变得极差,没人扶着时她只能贴墙走,步履缓慢。
因此,也就清晰地听到了旁边房间里传出来的清冷男声。
道笙停下脚步,她几乎百分百确定傅白榆就在里面。
看着眼前虚掩的房门,道笙握上把手,刚要转动。
那道深邃好听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因为我爱她。”
☆☆☆☆☆
时间回到半小时前。
“谈谈吧。”杜念瑶朝温慧和道定发了通火后,冷静下来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道笙的亲生父母,有些事情还是要明面上说清楚才好。
温慧也正好有此想法,她不明白傅白榆说她曾经差点害死道笙是什么意思。
道定面色颓然地点点头,“去哪儿谈?”
“外面,”杜念瑶看一眼沉睡的道笙,冷笑道,“我不想笙笙醒来知道她的父母在她睡觉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
两人神情难堪。
“等等。”傅白榆突然站起身,看向一旁的小雅,“麻烦你照顾一下笙笙。”
小雅连连点头。
傅白榆转过身,古井无波的视线依次从温慧和道定脸上扫过,语调冰凉,“我也需要跟你们好好谈谈。”
……
隔壁是间休息室,傅家人和道家人面对面各占据沙发一边。
杜念瑶开门见山,“笙笙你们别想带走。”
她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是他们自己不珍惜。
杜念瑶的语气和态度比之前都要坚决,温慧见状彻底着急了,尖声质问:“笙笙是我的女儿,我为什么不能带走她?”
“你的女儿?”杜念瑶的目光落在她小腹,面无表情反问,“温慧,你扪心自问,如果当初你肚子里那个孩子不是宫外孕,到现在应该马上就要生了吧?这个时候笙笙查出来脑胶质瘤,你还会从霖市回芗城看女的女儿吗?”
傅白榆倏然攥紧了手指。
他回来后还没来得及问笙笙到底得了什么病,他想过很多种,唯独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温慧的脸如同触电,瞪大双眼。
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笙笙确实是你的女儿,她从你肚子里钻出来的,这点谁也没法否认,”杜念瑶微微眯眼,眸光犀利直逼人心,“或许你曾经很爱她,但从你产生生二胎的念头却没想过询问她的意见时,你已经不爱她了。”
“不,不是这样,”温慧连连摇头否认,“笙笙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会不爱她?不可能,不可能。”
与她的激动相比,杜念瑶冷静得近乎残忍,“承认吧温慧,你根本不在意笙笙的死活,否则你怎么会刚怀上第二个孩子就逼得她差点去死?”
“我没有!我什么时候让她去死了!”温慧冲上前箍住杜念瑶的肩膀,嘴唇颤抖,“你说清楚!”
“慧慧,慧慧,”道定还算理智,赶紧把温慧拉回来,“杜念瑶,你到底什么意思?”
“道定,你和温慧比起来也好不到哪去,”杜念瑶唇角的冷笑近乎一把利剑,“处理不好妻子和女儿之间的事情,你配当什么男人?”
道定如同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低着头沉默不语。
杜念瑶说得对。
他是个无能的丈夫,也是失败的父亲。
杜念瑶越说越愤怒,到最后干脆偏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道笙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这么一对父母。
傅白榆安抚地拍拍她的手,紧随其后开口,这一次他的态度谦和有礼,和前不久咄咄逼人的形象大相径庭。
“道叔叔,慧姨,”他的嗓音清淡,毫无波澜起伏,“笙笙曾经自杀未遂过。”
此言一出,震惊了两人。
温慧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不肯相信地问:“……什么时候?”
“过生日那天,你打了她一巴掌,她在霖市淋了将近一天的雨。如果不是被人及时找到,她已经跳河了。”傅白榆像是在讲述一个平淡的故事,只有坐在他身边的杜念瑶看出了他手指的颤抖。
他在恐惧。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他的电话再晚一秒,可能再见她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温慧骇然捂住嘴。
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
道定同样眉头紧锁,心里一阵后怕。
“所以我绝对不允许笙笙待在你们的身边,”傅白榆的声音染了几分阴郁,“她是被抛弃过一次的小孩,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再放手。”
“我会保护她一辈子。”
杜念瑶有种预感,蓦地转头。
下一秒,傅白榆郑重地开口。
“因为我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