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听到莫清商的话，铁木尔心中又是一凛。他自然听出了莫清商言下所指之意。从克扣商旅、贪墨钱财，再到用赃银走私铁器，特别是私蓄兵刃，这一切的一切，都与赫里赫那几个野心勃勃的儿子有关。
只是，这个名叫商清的北境商人，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告诉自己呢？
铁木尔是这样想的，他也是这样问的。他抬起头，眸光深沉地望着莫清商，“我相信商兄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至少是八九不离十。但是，商兄把这些事情告诉我，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你以为我能有办法改变这种情况？”
“哈哈哈，”莫清商好像听了个特别有趣的笑话，轻轻地拍了拍桌子，笑了起来。但笑容还未散，他就脸色一变，盯着铁木尔说，“铁木尔兄弟虽然文武双全，但面对我刚才说的事情，自然也只有生气看着的份了。不过，你没办法，不等于兰诺贵女没办法啊。”
“兰诺！你果然在打她的主意！”铁木尔沉声喝道，猛然站了起来。“你若敢对她不利，少不得我今天就要与你血溅当地！”
“咬呀呀，莫急莫慌啊！”莫清商淡然地坐在那里望着铁木尔，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倒是王老镖头跳了起来，挡在了莫清商与铁木尔中间，大声说：“都不要激动，铁木尔，你不要胡乱猜测！商贤侄，也请你一口气把话说完可好？不要再惹铁木尔了，他是个实诚的人。”
实诚？莫清商心道，他若是实诚的人，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狡猾的了。虽然他认识铁木尔，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但是他敢肯定，这个铁木尔一定是个头脑清晰、心机深沉、胸有沟壑之人。而且，不管他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至少他在兰诺贵女面前说得上话，而且也愿意维护兰诺贵女的利益。
这就够了！
莫清商向前平摊开两手，看着铁木尔说：“铁木尔兄弟，你误会了。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商旅之人，哪里敢对兰诺贵女不利？相反，我倒是有一件好事，想与兰诺贵女分享。”
“兰诺贵女不需要！”铁木尔连问都没问，就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莫清商抛来的橄榄枝。
莫清商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早就料到铁木尔会是这种回答。当然，如果铁木尔跟着莫清商的思路，问句“什么事”，那就不是铁木尔了，也不值得莫清商如此郑重地对待他。
莫清商端起茶壶，给铁木尔面前的茶杯里又续了一杯茶水，示意他品尝，然后才徐徐道，“世事无绝对啊。铁木尔兄弟刚刚喝到这口茶的时候，不是也觉得苦涩吗？可是后续的回甘才令人回味啊！兰诺贵女聪明睿智，怎么会拒绝一份来自朋友好意呢？”
“你是朋友吗？”铁木尔颇有深意地望着莫清商，端起茶水来，又一次豪爽地一饮而尽，自己再倒了一杯，好整以暇地等待着莫清商的回答。
莫清商拍手道：“问得好！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我与兰诺贵女素昧平生，说是朋友，任谁也不会相信。但我想，这只是当下，如果兰诺贵女听到我的建议，一定会视我为同盟。当然，我也要从中分润一些利益的，这是合则两利、共赢的事情。”
铁木尔点了点头，心中紧张地盘算计较。自己爱好中原武功，向王老镖头学习练气之术，也有两三年的时间了。这期间可从来没听说王老镖头有一位姓商的子侄。可见今日之约，绝不是王老镖头临时动意，一定是这个姓商的有意通过师父结识自己。
这姓商浑身的气度，怎么看也不像一个蝇营狗苟的逐利之人。他结识自己，一定是想通过自己联络到兰诺贵女。
听这姓商的口口声声，似乎是想与兰诺贵女合作。可是，月然国这么多显赫的家族，他为什么偏偏选中了兰诺贵女？看他的样子，又好像很了解兰诺贵女似的，难道说……难道说这一两年来兰诺贵女暗中经营的事情，已经让他察觉？
想到这里，铁木尔顿时心如鹿撞，紧张起来。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杀掉莫清商。可是周身杀气刚刚一荡，便又马上收敛起来。因为他想到，莫清商此刻敢独自一人坐在这里和自己谈条件，想必有恃无恐，留有后招。如果自己贸然动手，说不定反而会给兰诺贵女引出更大的祸事来！
铁木尔镇定的心情终于崩坏，他按捺住心中的忐忑，准备来个缓兵之计，先听听莫清商有什么打算，再做道理。
于是，他向莫清商点点头道，“合则两利，商兄说得好。却不知是怎么样的两利、共赢呢？”
莫清商早就等着铁木尔发问，他施施然站了起来，先看了王老镖头一眼，老镖头会意，向着铁木尔使了个眼色，什么也没说走了出去，离开时还小心地帮他们合上了房门。
莫清商干脆坐到了铁木尔的身边，压低声音道：“我知道，兰诺贵女深得皇帝的宠爱，如今在月然国中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有一天，那个位置上换了个人，兰诺贵女将何以自处呢？”
铁木尔脸色大变，但盯着莫清商，没有接话。
莫清商自顾自地说：“想必你也是知道厉害的。兰诺贵女若只如你们月然国其它的贵族女子们一样，生活优裕、衣食无忧即可，那商某今天也不同铁木尔兄弟多话。但我想，兰诺贵女想要的，并不只是一份呆在帐篷里相夫教子的生活吧？”
铁木尔依然不做声，脸色阴晴不定。
莫清商趁热打铁，在铁木尔耳边又轻声说了几句，声音小得几不可闻。但铁木尔的脸色却极为精彩起来，一会儿骇然睁大眼，一会儿又紧紧锁住眉头，一会儿又是一副迟疑不定的样子……
终于，铁木尔缓缓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向莫清商拱拱手说：“商兄，此事干系重大，我即刻就去向贵女报告。再会！”
莫清商没有阻拦，他也回了一礼，目送铁木尔脚步匆匆出了院门。
不过几个呼吸之后，院门突然又打开了，慕容漪满头是汗地冲了进来。他手里高举着一样物事，见到莫清商就急忙塞到了他的手里，嘴里叫道：“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莫清商一看手里的东西，是张纸条。他飞快地打开，只看了一眼，脸色却“唰”地一下变得苍白，半晌才苦笑着抬起头来，向着慕容漪说：“慕容，你来迟一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