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桥将这些都了解清楚之后,看着宫建伟,一字一句的说道,“宫叔叔,我在学校选修了一个专业,就是关于精神疾病方面的心理治疗法……让我试试吧……” 如果是往常,宫建伟绝对会嗤之以鼻,他也不可能让一个黄毛丫头去给自己父亲实施什么心理治疗法,这个东西搞不好会越治越严重的,最起码现在的状态还算是平稳,老人家年龄大了,实在不行就保持这样的状态,也别吃药了,折磨的他得了其他的并发症。 让老人家没有痛苦的离开这个人世,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毕竟,这个病如今没有灵丹妙药。 他当然也知道心理治疗法。 他能不找吗? 他的确找了一个,据说还是大师级别的,可治了之后,却越来越严重了,甚至到了一天二十四个小时,躺在床上都要拉着窗帘的地步。 但此时,他的神情恍惚了一下,看着对面夏瑾的女儿夏至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好像升起了一丝希望,伴随着这一丝希望还有信任,就连旁边的妻子都拉着他的胳膊低声的道,“虽然我们两家没怎么来往,但是我也知道,小桥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咱们京大的,这孩子聪明着呢,让她试试吧。”
宫建伟点了点头。 但他只是面对夏至桥无条件的信任,当面对医生和护士的时候就恢复了理智,他对主治医生说,“这是朋友家的孩子,我要带她去看望我父亲,稍后,关于治疗方面的问题,等我看完父亲之后,再和你们商谈。”
主治医生点点头。 然后宫建伟带着妻子王娟和夏至桥就朝着父亲的病房走去。 站在病房门口,宫建伟脸上呈现出痛苦纠结的神色,敲门声会吓到父亲,推门的声音也会吓到父亲,谁都无法做到让房门一点声音都不发出。 其实这声音已经非常轻微了。 但对于敏感纤细到极端的父亲来讲,似乎他们的呼吸都如九天惊雷吧。 夏至桥没有动,她等着宫建伟去开门。 而这时候,夏至桥已经将所有的精神力都放在这间病房上。 她现在的精神力非常强大,因为里面包含着一些令人愉悦的能量,所以莫名的压抑的空气就一点点的舒缓下来。 宫建伟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刚站在门口,床上就发出一个声音,含含糊糊的,然后就见躺在床上勾勒着身子的老人,将脑袋蒙在了被子里。 夏至桥的精神力朝着老人的意识区而去,发现那里灰蒙蒙的,记忆也是错乱的。 问题的确很严重,假如不能得到有效的治疗,再这样下去,老人会崩溃的。 五脏六肺出了问题,也许能找到对应的方法,可精神崩溃了,真的很难治疗。 夏至桥转头对着宫建伟和王娟说,“龚叔叔,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能会有些突然,但你们要相信我。”
宫建伟点点头,王娟也说,“小桥,我相信你学的不错,试试吧……” 夏至桥走到了宫爷爷的病床前,悄无声息的打了一个响指,压抑又沉重的空气中,宛如石子落进湖水里,荡起了一层层的涟漪,与须弥之中,这里的空气就发生了变化,一种无所查的令人身心舒通透的气息,缓缓地将这里包围。 夏至桥伸手掀开了蒙在老人家脑子上的被子,声音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她一边用精神力吞噬着宫爷爷脑海里的灰色雾气,一边慢悠悠的说道,“宫爷爷,我叫夏至桥,我爸是夏瑾,您当年的怀疑就是对的,夏满仓和刘翠花根本就不是我爸爸的亲生父母……” 宫建伟和王娟对视了一眼,他们站在门口,有些许的光亮透过来能看到彼此脸上的表情,有些小心翼翼又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期望,他们似乎屏住了呼吸一般。 同时,眼睛也一点点的亮了起来,因为这样的接近和这样的话语,如果是往常,他们的父亲要么将自己埋得更深,要么歇斯底里的惊恐的大叫。 但此时,病床那边格外的安静。 夏至桥一边讲述,一边观察着床上宫爷爷的神情,就见他不动了,佝偻的身子一点点的伸直,紧闭的眼睛,慢慢的一点点的睁开。 等他适应了室内的光线之后,夏至桥站起来,将另外一侧的窗帘全部拉开,因为是有两扇窗户,靠近病床这面依然是拉着的。 但另一侧窗帘已经全部拉开。 外面阳光并不是很刺眼,可是光线顿时倾泻进来,就好像从窗帘那里划分了一个黑夜与白昼的界限。 夏至桥现在精神力强大,去除这些黑雾并不是很吃力,哪怕屋子里还有其他两个人也没有影响夏至桥。 夏至桥的精神力将黑雾全部吞噬干净,她又整理了一下宫爷爷混乱的记忆线。 而这时候,夏至桥的讲述已经到了尾声,就听到龚爷爷沙哑的声音,缓缓的在屋里响起,“小桥,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站在门口的宫建伟忽然之间眼眶就湿了,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整整三年了,他没有听到过父亲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夏至桥的声音除了带着某种独特的韵律,此时也格外的清脆悦耳和欢快,她眉眼弯弯,“是啊,宫爷爷,这些都是真的。本来爸爸是要来看您的,但是他分管的那片区域因为来年春耕的一些事情出了一点问题,他离不开,就拜托我过来,也顺便将这件事告诉您。”
说完这番话的夏至桥伸出手又将靠近病床这一侧的窗帘,全都拉到了墙边,整个屋子顿时就变得清透明亮起来。 老人面色蜡黄形容消瘦,但此时,他的那双眼睛终于有了神采。 然后他在冲上来激动不已的宫建伟搀扶下下了床,同样激动的王娟将一件衣服给他披上。 老人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远山皑皑白雪,看近处挺拔的青松,他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轻声的说道,“真的很奇怪,我好像一直在做梦,是一个噩梦,我被困在里面走不出来,但现在,我也终于醒了,醒了的感觉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