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怀素的动静彻底消失,原本侍候在帐内的一名独眼男人起身。
他先是走到外面打量了一番,确认没有人后,方才迈步走向抚南王。
说:“王爷,局已成,薛家世子已经上套了。”
抚南王眼中寒芒一闪,露出一丝狞笑,“呵呵,这多情种,还真是辱没了他薛家的家风。”
但笑容没有持续多久,就愣在了脸上。
因为,他也在此刻联想到了自己的儿子。
不由得叹息:“唉!”
“惜哉,我与他也算当世英雄,却也免不了虎父犬子的俗。”
那独眼男人忙赔笑脸,安慰道:“世子年幼,自有勉励的时机,王爷您还有千秋万载,何愁殿下成不了才?”
“呵!”
抚南王笑笑不说话。
自己不是下不来蛋的老公鸡,若天下尽入手,还愁膝下无子可立?
“京中作何反应?”他接着又问。
独眼男人忙递出一册蓝衫册本,低声说:“皇帝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倒是高卿云,他组织了一次捐银,将,朝廷大员无不跟随,朝廷的军费得到了有效补充。”
“什么?”
“这群爱财如命的吝啬鬼竟然舍得捐银?还是响应高卿云的号召?”
抚南王大为震撼,这大大超出他的料想。
在此之前,他并没有把高卿云放在眼里。
倒不是说他小看高卿云,而是根据他对大夏朝廷权力架构的剖析,皇帝与高家是不对付的。
而且,高家与上京一众贵族,更是对立的。
自己起义,从南到北,基本没有践踏过人命,更没有屠过城,根本意义是皇权内部的争夺。
而以他对高卿云性格的了解,是不会参与这种斗争之中的。
这一次,怎么会……
他沉思片刻,没有想明白,旋即又将目光放在蓝衫册子上。
翻开首页,是一连串名字。
每个名字的长度都与大夏人的姓名有很大区别,基本一页只能写下三个名字。
而在每个名字的下方,有备注着一行小字。
若果仔细看,也是姓名。
“此次一共三十八个,都送到位了吧?”看完最后一个名字,抚南王满意地点了点头,合上册本,问。
“有那位在,一切自有打点,您不必担心。”
独眼男人忙应道,随即又补充:
“只是高家这一点,有些难办,您也知道,高卿云的心思,常人难以捉摸,咱们不敢与之有接触。”
这显然也是抚南王的忧虑,他扶着额头,半响没有反应。
“高卿云,迟早会成为敌人,但绝不是现在。”
半响过后,他出声道。
独眼龙表示同意,灵机一动,趁机出了一个点子,说:
“王爷,据小人所知,那高卿云也不是完全没有弱点。”
“在高家,就有两个人让他没有奈何。”
看着他嘴角的笑容,抚南王瞬间反应过来,“你说的是那位纨绔子?”
“除了他,还有高家的老太太,但是,那老太太也最疼这位二公子。您说,要是咱们将他控制在手中……”
独眼男人没有继续往下说,但他那变掌为爪的手,已经在竭力表达自己内心的观点。
抚南王明悟般点点头。
“命人去一趟巴陵县,将他给我抓过来。”
独眼应声拱手,缓步退出营帐,随即身影消失在黑夜里。
很快,营中响起一阵马蹄声,眨眼间便渐渐远离。
在大营口,没人注意到,一个身影就坐在那斜坡上,观望着着一切。
“南边,还带了不少干粮,看来去的地方很远了。”
说着,他躺下去。
初春的地上还有未融化的冰碴子,身子压在上面,发出呲呲的声音。
原本非常正常的声音,确让男人一怔。
“冰,原来是冰!”
他麻利起身,走到大营后方,那里驻扎着火头营以及其它负责后勤的杂兵。
他的对这里十分熟络,根本不需要指引,直接来到了最深处。
前方是搭的灶台,后面是一大堆干柴,在更往后的地方,出现一个不是用帐篷搭建,而是碎木块堆在一起的简易房。
尽管极其不称景,但小房间五脏俱全,门口倒插着一柄槊头。
“我可以进来吗?”他敲击了木门,问。
声音很轻,但那个人一定能够听到。
哐当!
门上的槊头弹起,木门大开。
“不好好做你的狗头军师,来这做甚?”屋内传来一道沙哑而又清脆的声音。
男人迫不及待地讲:“少将军,我刚刚有一个想法涌上心头,一定要和你讲讲。”
房内沉默了片刻,“我希望你能说些有用的东西。”
“否则,下次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男人一阵,嘴角露出一丝苦涩。
那语气之中的疏离和看不起,深深地刺痛着他。
是啊,投降派,助纣为虐的人,配让人看得起吗?
“少将军,请信我一次。”他再次答。
屋内没有继续说话。
男人立马快不走了进去。
咔!门再次插上槊头。
“怀素,你为何如此憔悴?”屋内,幽暗的空间,只看到一团黑影似乎在发出动静。
怀素站在前方,只是说:“少将军,你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心似乎比以前更加透彻了。”
“呵呵!”
“人不能只有年龄上涨吧?除了眼睛,我的其它五官的确更敏锐了。”
“当然,厨艺也不错。”
那声音似乎带着些自嘲,带着些暮气。
但从声音的底色来看,年龄与怀素应当相差不大。
“少将军……”
怀素还想说话,对方却直接打断道:“无需多言,说事儿吧!”
“我知道太子殿下当年是怎么消失的。”怀素突然说。
屋内一下子陷入了寂静,无比寂静。
过了良久,那道嘶哑的声音方才再次传来,夹杂着一丝颤音:
“太,太子……快说,快说!”
他的语气很快变得亢奋起来,连带着屋内的温度都仿佛升高了些。
怀素不卖关子,直言答:“冰,是冰。”
“当年,皇城被破时,正值初春,午时水解,辰时水冻。”
“而那宫女是在河边被抓住的,恰恰夏军又找到了太子的媬衣。”
又是一阵沉寂。
随即响起一道喃喃声:“你是说,在冰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