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洋说话算数，中午开完会之后，便立刻赶往纸箱厂。刚刚推开纸箱厂的铁门，一股浓厚的霉味扑鼻而来，牛小山正在把堆积如山的纸箱板扛到车上。平时这个壮汉干起活来一个人顶三个，可是今天却彻底地拉了胯。只见他走起来是一瘸一拐，和平时蛮牛一般的雄壮判若两人。“牛小山，现在有空吗？”
李海洋微笑着说道。纸箱厂的工人们看到一个身穿西服的人走了进来，都不由得一愣。能看得出来，对方不管是穿着还是气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而牛小山平时交的朋友都是真正的下里巴人。大多数都是练摔跤的莽汉，长相也都是傻大黑粗的类型，还是头一次见过这种人来找他。牛小山抬头一看，居然是李海洋找上门了，心里面也不由得咯噔一下。不用问也知道，自己在礼堂里面夸下海口，说只要自己输了，人家怎么说自己怎么做，看来是上门兑现来了。说到底这也是个爽直的汉子，吐口唾沫是个钉，到了这时候，一点也不含糊。只见牛小山把纸箱丢回原处，一声不吭迈步就从铁门走了出去。李海洋刚刚跟着出了门，就听到对方嗡声嗡气地说道：“昨天艳红送我回来的时候，把事情都说清楚了。”
“这事儿是我没脑子，让人给玩了。我先给你道个歉。至于在服装厂两次打人，你愿意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我明天就开工资，那些被打的人医药费从我这儿出，要是不够的话，下个月再来拿。”
就凭这几句话，李海洋对眼前这条汉子也有了钦佩之心。俗话说得好，人无信不立，尤其男人在这个社会上闯荡，信用二字比什么都重要。别看牛小山又愣又穷，可就凭这份人性，以后也绝非池中之物。李海洋不由得笑着说道：“纸箱厂一个月的工资是34块5吧？你把工资都给我付医药费了，那这个月靠什么吃饭？”
“不用你管。”
牛小山没好气地说道，“我有手有脚还能饿死？上港务局干老搬，帮人卸货铲煤，干啥不能混口饭吃。”
听到在港务局干过搬运工，李海洋不由得感到一阵亲切。虽然自己穿越之后已经没有这个经历了，可是听妻子说过，自己以前经常在港务局干搬运工。冥冥之中二人还有了共同点，也不知道以前在港务局见没见过面。“我以前也是在港务局干老般的，去年过年之前这才开始做生意，卖茶叶蛋起家。”
李海洋笑着拉开了家常。这几句话说得牛小山简直都不敢相信，这么一个衣冠楚楚的大厂长，居然在去年还是临时搬运工？“你可别骗我，在港务局我这都干了大半年了，我咋没见过你？”
牛小山说道。李海洋简直是啼笑皆非，自己明明说得非常清楚，在去年过年前还在港务局干，言下之意今年已经是做生意了。可是这牛小山也不动动脑子，看起来也是一个李逵式的人物。“哪能一直干搬运工呢？赚钱的方式很多，我看你在纸箱厂干得也不是特别开心吧？”
李海洋问道。这句话正说到痛处，在纸箱厂工作属于没办法的办法，在当时有不少年轻人没有工作，就只能到街道小厂打工。这种工作收入非常低，而且工作强度还不小，谁要是有更好的门路，也不会待在这里。牛小山不耐烦地说道：“你这不废话吗，这种街道小集体的厂谁愿意来，不就是彻底没活路了才到这儿干。”
“我不像你有门路，这一年就能从卖茶叶蛋干到厂长，我和钟艳红一样都是孤儿，谁也指望不上！”
听了这话，李海洋心里面更是有些心疼眼前的这个大个子。怨不得他和钟艳红关系这么好，原来两个人都是同病相怜，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至亲的人，真是让人唏嘘不已。“话我已经说了，要拿钱明天来。要是得对那些被打的人赔礼道歉，到这个周日给我地址，我挨个登门。”
“厂里还有活，我不能让大家伙替我忙活，就这几句话，走了！”
牛小山说完，站起身来就要回厂里干活，却被李海洋一把抓住。“还干什么干，我看你腿都瘸了，需要休息的，不然的话淤血情况会加重。”
“我没那么金贵！”
牛小山甩开了李海洋的手，推开铁门就要往里走。“我这次来找你不是为了要钱，也不是让你当面道歉，是因为我们厂正在招工，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听到招工两个字，牛小山立刻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就问：“招什么工？我啥都能干啥都能学，一个人能顶两人用！”
李海洋心中暗笑，看起来还是捞干地说更直接。不过人家牛小山也没吹牛，真要是去保卫科，恐怕一个人能顶五六个人用都不在话下。“你想打听招工的事，那就得听我这个厂长的是吧？腿伤需要休息，这么做加重血肿，康复起来很慢。”
“我替你请个假，然后咱们俩找个地方坐下谈，如果觉得可以，伤好了之后到厂里面去面试。”
其实牛小山根本就听不懂什么是面试，但他就认准了一条，服装厂居然要招工，而且这好事落在自己头上！现在的服装厂在全市提起来没有人不知道的，工资奖金全市最高那就不用说了。光是每个月发的福利，就让全厂职工省着一大块的花销，每逢年节都能发大量的副食品，这在20世纪80年代初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平时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牛小山，这次终于不再执拗，听任李海洋进去替自己请了假。“来，上车，我带你去个喝酒的好地方。”
李海洋笑着说道。别看牛小山一条腿全都是紫色淤血，可还是身轻如燕跳上了自行车后座。不多时李海洋已经把自行车骑回了家，将牛小山带到饭店里面。今天客人还特别多，林雪琴也在忙活着，一眼就看到丈夫带了个大个子回来，不由得感到奇怪。“海洋，这位同志看着面生，不赶紧介绍一下呀？”
“他呀，叫牛小山，以前也在港务局干过搬运工，有缘分。多炒几个菜，我们俩要好好唠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