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同手里的印玺上雕刻着一只活灵活现、气度非凡的四爪飞龙,看规格,确实是太子才能用的印玺。
只是太子尚在千里之外,短短几日,又如何能把命来传过来?
定是那印玺定是先给了崔同,方便他便宜行事。
不过如今正在打仗,一切以战事为重。就算崔同说的话作得数,景和光也一个字都不会听!
景和光道:“我不去。”
“现在什么都没有打仗重要,我不能离开。你想要救人,你自己去!”景和光说着,还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崔同。
潜入坞城,那难度和要求可不低。
原身本身习武天赋不低,又在军中吃得苦,这才炼出一身好本事,轻功了得。
换做崔同,别说悄无声息地潜入坞城,他连城头都摸不过去。
崔同自己也明白这点,被景和光打量的眼神弄得臊红了脸。
他攥紧了那印玺,脸上带着绯色,语气气急:“和光,想来你也认识我手里的东西。我跟你直说了,若是坞城城破,回头乐游出了事,我们可担待不起!”
星茗看一眼那印玺,开口问道:“如何担待不起?”
崔同以为他不懂,解释道:“我不瞒你们,乐游是太子定下的人。正是因为如此,太子才将这代表身份的印玺给了我。印玺在手,如同太子亲临,你们也合该听我的。”
崔同见星茗搭理他,稍稍放心了些。
景和光当兵久了,性格粗莽,星茗瞧着却不是粗莽人。
谁知道星茗直接对景和光道:“我也不许你去。”
景和光笑起来:“听你的。”
崔同又惊又怒,他手中拿着太子的信物,但景和光二人没一个拿正眼看他。
景和光直接拒绝他,星茗还故意发问,戏耍于他。
崔同涨红了脸:“你们既不愿听我的,那就等着吧!看看你们今日行事,会有如何后果!”
崔同不甘得很,转身想要离开。
“你等等。”星茗叫住他。
崔同回头,面上怒色未消。
但他思及崔乐游安危,让自己冷静下来。
崔同不解,他们离坞城极近,局势分明极好,为什么景和光不愿去救救乐游。
他的乐游妹妹,不是公主,但却是都城的明珠!
乐游妹妹做的诗,一本诗集让无数人追捧惊叹;乐游妹妹创造的那些新鲜玩意儿,风靡了整个吴国;更别提他家妹妹最是心善,小小年纪便操持了一家孤老院,再为善心不过。
景和光也是看着乐游妹妹长大的,怎么忍心让乐游妹妹遭罪?!
定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被狐狸精迷了眼。崔同想着,连带对星茗都恼了起来。
星茗道:“你可知道和光一旦离开,回头我们战场上得损失多少士兵兄弟吗?”
景和光力大无穷,这几日攻城都是大功臣。有他在,攻下城门的代价就小多了。
崔同想了想,道:“我们如今离坞城极近,左右不过一日多工夫,等他救了人回来也来得及!不会增添大的死伤。”不过早一日和晚一日拿下坞城的区别。
崔同并不是上战场的武将,他是军中监察。
一路来奇袭军势如破竹,战事过于顺利,令得金国人也在崔同眼中成了纸老虎。
他道:“金国人当年强势,如今却是弱多了。”
星茗简直要笑了。
星茗讥道:“那位的命是命,士兵的命便不是命了吗?真真可笑。我劝崔监察这样的文官,还是少来军中惹麻烦!”
星茗这话极不客气,冷嘲热讽兼具。
崔同气得脸皮都要烧起来,手背上青筋尽显。
他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指着星茗,想要破口大骂。
但一个字没说,被景和光拿地上捡的一件破烂脏衣服捂了嘴,而后被绑住了一双手。
这一切的发生,只在眨眼之间。
崔同愣了一下,瞪着眼睛,“呜呜呜”地嚷嚷。
景和光和星茗相视一笑。
他们很有默契。刚刚也没说话,只一个眼神,景和光晃了晃手里的脏衣服,星茗就意会了景和光的意思,和他来了一处配合。
两人将崔同绑了,牵着送去主将赵将军帐中。
赵将军刚脱了靴子,帐中满是捂了三日的脚丫子的味道。
亲兵通报景和光来了,赵将军赶快再穿上靴子:“让景将军进来。”
景和光押着崔同,身后跟着星茗。
赵将军有些傻眼:“景将军,你怎地将崔大人绑了?!”
景和光在崔同怀里摸了一下,把那个四爪飞龙的印玺拿出来。
“赵大人看这个。”
赵将军辨认了一下,皱眉道:“这是……这是太子殿下的信物?”
“对。”景和光点头,“和光看着也是太子殿下的信物。”
景和光看向崔同:“崔同拿着太子殿下的信物,让我偷偷前进坞城救一个女子,说是太子殿下的命令。
可太子殿下的命令,怎能如此之快传进军中?不合常理,定是崔同假传了殿下旨意!”
赵将军有些懵,但他知道此时万万缺不得景和光!
说小了,景和光是最熟悉地形和情势的人;往大了说,景和光的勇猛是让将士们安心的定海神针!
于是赵将军赞同道:“景将军说得对。崔监察也不知道受了谁人蛊惑,如今战事吃紧,还是先捆了他,我们回头再查。”
崔同:……
崔同使劲叫喊,奈何景和光堵他嘴堵得严实。
他再努力,也只能听到“呜呜”的声音。
崔同气得眼睛都红了,心中盼着乐游妹妹能福大命大,千万别出事。一来他怕太子怪罪,二来……他也真心不想仙女一般的乐游出事。
事实上,他拼命“呜”出来的声音也不小了。
只是……景和光:听不见。
星茗:听不见。
赵将军:我也听不见。
夜里。
坞城中许多地方却灯火通明。
厉王府的灯火最亮,正在商议最后一层的防守。
厉王怎么也没想到,那群吴国人安静了十六年,如今一冒头竟是一副要将他镇守的坞城吃下的狠厉模样。
调遣完兵力,厉王把几个府中心腹都叫了过来:“如此了解兵力部署,快得让本王没有调度时间,够狠啊。给我查,看谁偷看了城防图?!”
几人跪在地上,胆颤心惊。
“回王爷,书房防守得严严实实,一只苍蝇都没进去过。”
“是啊,王爷……”
“砰”厉王操起一个茶杯,猛地砸落在地上,“闭嘴!肯定有人动过,你们去查。查了还查不出来,就提头来见!”
厉王性情狠厉,如今防守和反击都是重点,但他仍不肯放过那动手脚之人。敢在他头上动土,他必须得让那人知道错。
厉王砸完杯子,又去和幕僚商议。
除开迎战,他还得应付坞城中那大量的吴国旧民。外有忧,内里不能再出事了。
坞城灯火通明处,众人忙个不停。
黑暗里那些人,也没睡着。
一个破旧的马房里。
瘦骨嶙峋的老人带着几个半大孩子躺着,今日晚上没蚊虫,但几人都睁着眼睛,没一个睡着。
有个孩子有些茫然地问:“胡大爷,听说打仗了。”
“是啊。”老人老胡头点点头,“听说……是吴国将士。”
说话的孩子还没十六,他出生起就在到处找东西起,一路长大,身边死了很多同伴,人越来越少。
这半大孩子翻个身,好奇地问道:“我们以前算是吴国人,回头他们要是把坞城打下来,咱日子会不会好过些?要是能好过些,让我吃得饱,我就盼着他们快点把坞城打下去。”
“谁要你盼啊!你个小不要脸的。”老胡头笑骂一句,“反正以前日子好过,讨钱也有人给哩。”
“嘿!那样我们以后不用干那么辛苦的活,吃得比马还差,讨钱就能过日子了!”
小孩想得挺美,被胡大爷敲了脑袋。
“小声些,回头小心没命。”
老胡头是一户金国富贵人家的马奴,负责养马的。
几个小孩干活不得力,就被赶到了马房和老胡头一起睡。
周遭气味不太好闻,但几人也习惯了,怀着一点点期待之情睡下。
老胡头睡得最晚,他有些睡不着。他想着,要是吴国真把坞城收回去,他是不是不用再做奴隶了?
他以前可是正经的养马人家,日子过得好着呢。就是隔得太久,他都快忘了以前日子是怎么个过法的。
这是一个安静的夜晚。
下一个夜晚,战火亮起了整条坞城的城墙。
轰隆声里,所有人明白了一件事吴国的将士真的来了!
金国人惶然,过硬的军事素质让他们极快地筑起防御线。
那些城中过着苦日子的吴国旧民却是尽数怔然,怔楞过后,不少人眼泪潸然而下。
十六年了。
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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