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忠于君主的大臣该说的话吗?
哦,这是她的旧臣,那说得过去了,说得过去!
姚念之又提了一杯,“多谢花伯伯提醒,我会转告瑞王的。”
其实哪里用得着她转告,陆承嗣又不是死的,他是瘸了,不太上早朝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朝中还是有他的人的。
而且,陆承嗣在朝中的境况不佳,这也不必旁人说,姚念之就算是猜,都能猜得到。
不过,她知道是一回事,花九卿专门告知她,又是另一回事。
尽管姚念之不愿意往别处想,但她不是小孩子,知道很多事情,不是自己不想,就可以当做没发生的。
就比如花九卿刚才这句提醒,是在挑拨吗?
挑拨陆承嗣和皇上之间的关系,让陆承嗣造反。
尽管陆承嗣用兵如神,可真要造反,胜负也就五五参半。
真打起来,不管是谁赢了,这都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最后得利的……
是姚念之!
是前朝女帝姚念之,而不是现在的她。
就这一句话,姚念之就能够断定,花九卿必定没有真心归顺陆承业,只怕也不是真心归顺陆承嗣,他的目的,是为了给姚念之报仇吧。
或许,还有别的目的,但姚念之已经不愿继续深思,只觉又是心酸,又是感慨。
两人便开始了互相恭维,只当方才那句话根本没出现过一般。
酒局结束,姚念之亲自送花九卿出去,将人送到马车上,“花伯伯慢走,日后有机会,我再到府上拜访啊。”
花九卿也朝着姚念之拱手,“今日多谢王妃款待,王妃留步,老臣告退。”
姚念之就站在街上,看着马车缓缓启动,渐行渐远,才转身,晃晃悠悠地回府了。
本以为是一场普通的会面,却不想,竟然被有心之人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入夜,皇上都已经躺在龙床上,叫人熄灯了,一封密信让他从床上爬起来,重新让人点了灯。
密信上书:今日下午,瑞王妃于寻香楼密会左相,相谈甚欢,末了,瑞王妃亲自送左相回府,交往甚密。
这封密信,若是落到姚念之手上,姚念之只会斥责一句“一派胡言!”
谁家密会不是找个无人的僻静之所,哪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约在寻香楼那种地方?这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有心之人:我和左相密谋造反,你们快来抓我呀!
还别说,皇上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可不觉得姚念之将这顿饭选在寻香楼是为了避嫌。
他将手上的信纸捏得皱巴巴的,一拳砸在边上的枕头上。
大太监李斯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颤着声音劝慰:“陛下,小心龙体啊!”
他也不是不好奇信上到底写了什么,但他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只能小心收敛了自己的眼神,垂眸往地上看。
若是皇上每次看密信,他都抻着脖子往那边瞅,估计也活不到现在。
但皇上也是人,生气的时候,他会骂出来,“可恶!花九卿,真是好样的!”
这个时候,就需要李斯说话,让皇上消气了,“陛下,可是有什么误会,左相大人向来清廉,应该不会做贪污受贿的事情。”
陆承业闻言,转头看向李斯,“朕有说他贪污受贿吗?”
李斯装出一副不解的模样,“陛下最近不是在严查朝廷官员贪污受贿吗?”
朝廷最近在调查朝臣贪污的案子,李斯这么说,也是情有可原。
皇上也是这么想的。
“你小看他了,他的胆子,可不止于此!”
不止于此……李斯心下思量,难不成,这左相大人还敢造反不成?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
皇上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咬牙切齿翻来覆去地念叨“花九卿”三个字,那模样,恨不能将其寝皮食肉。
李斯见皇上这样,暗自思忖,没准还真被他猜着了,花九卿本就是前朝旧臣,未必就没有这个可能。
“陛下,这左相就算是做了再大的错事,还能反了天去,万事还得以您的身体为重啊。”
李斯不说这话还好,他这话一出,陆承业就更恼火了,他,还真就要反了天了!
得!猜对了!
李斯都想给花九卿点个赞了,皇上这么紧锣密鼓地盯着他们这些人,他们竟然还能筹划出造反的事情来。
不过还是皇上技高一筹,如今既然已经察觉了,也就能将危险碾碎在摇篮里了。
但,让李斯没有想到的是,皇上竟然没有对花九卿动手,而是将矛头对准了陆承嗣。
姚念之才睡醒,就听浣秋在她耳朵边念叨:“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诶哟,一大早的,哪那么多大事不好了?”姚念之抠抠耳朵,“别跟我耳朵边念叨,搅乱我一天的好心情。”
浣秋心中无奈,“王妃,是真的大事不好了,我听说陛下最近在针对咱们王爷呢。”
姚念之转头看了浣秋一眼,“连你都知道了?”
“诶哟,您别动啊!”浣秋正给姚念之挽头发呢,她这一动,好不容易梳好的头发,又乱了,“什么叫连我都知道了?”
姚念之耸耸肩,“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浣秋深吸一口气,感情她着急一早上的事情,王妃竟然早就知道了,可看着王妃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受到什么影响。
“王妃,你不怕吗?”浣秋试探地问。
“怕什么?”姚念之反问,看着安环将最后一支步摇插到自己的脑袋上,完成了整个脑袋的装扮,她才起身,“我去看看真正应该害怕的人。”
那就非陆承嗣莫属了。
依照姚念之的想法,陆承嗣应该也照常过日子呢,但她想去给陆承嗣添堵。
却不想,根本用不上她出手,陆承嗣就已经够堵了。
姚念之一进到凛寒阁,就觉得这气氛很是凝重,就连院子里洒扫的下人,都很是沉默,书房门口的守卫,更是一脸如丧考妣的哀伤。
那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守寡了。
进了书房才发现,自己的冤枉落空了,陆承嗣红着双眼坐在桌边。
“怎么了这是?”铁骨铮铮的硬汉,竟然露出这么受伤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