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上心里,他是姚周女帝姚念之的人,而白辰是瑞王陆承嗣的人。
都是别人的人,却也有着本质的区别,姚念之已经死了,瑞王还活得好好的,死人没有机会可以抢夺他的皇位,活人可有呢。
当然,最后不管他和白辰之间的争斗谁胜谁负,他二人都逃不掉同样的结局。
有句话,叫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他和白辰现在之于彼此,就是狡兔和走狗,飞鸟和良弓的关系。
而皇上,就是养狗弯弓的猎人,他和白辰或许短时间内有一个人能剩下,但最终的结局,一定是谁都剩不下。
花九卿能身居高位,又如何甘心数着日子等死。
眼下,这不正是一个好机会嘛,或许,他还有翻盘的机会。
只是,看着姚念之的时候,他心中还是免不了感慨:“若是女帝还在,该多好。”
若是女帝还在,他们这些人也就不用一个接着一个被皇上收拾了。
早前皇上对他们还抱着怀柔政策,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皇上对朝政和国家的把控越来越得心应手,对他们这些前朝旧臣的耐心是越来越少了,前几日,才因为一场没有调查清楚的贪墨安,处置了一个户部侍郎。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上的目的,哪里是调查什么贪墨安啊,分明就是借题发挥,但凡他是真心想要调查下去,都不会在证据不足,结果不明之时暴怒杀人。
贪墨安才刚被人上了折子,皇上就在早朝上大为震怒,连一句解释机会都不给,直接让人将折子上的涉案官员推出去斩了。
同样没给朝臣劝说的时间,吩咐过后,就甩着袖子走了,只留下满堂各怀心思的臣子面面相觑。
一时间,前朝旧臣人人自危,花九卿心中明白自己不会死得太快,但也绝对留不到最后,做不得那什么三朝元老,搞不好还要遗臭万年。
这么一想,他心中已经暗暗有了决定,再看向姚念之时,脸上也多了点笑意:“王妃这是往哪儿去啊?”
姚念之眼珠子一转,“好不容易偷跑出来,当然是寻个好地方,喝酒吃肉去!花伯伯若是无事,不如一起?”
花九卿早就怀疑姚念之对他这般亲近,是因为瑞王的原因对他起了拉拢的心思。
早上没下定决心的时候,他还对姚念之多有防备,这会儿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他也就没必要继续疏远了。
不过,花九卿生在簪缨鼎盛之族,花家也是诗书礼仪之家,他自己亦是知书识礼之人,何曾想过有朝一日竟然要随着一个女人往那快活的地方去了。
这未免有些为难他了。
不过……
姚念之会不知道他为难吗?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说这样的话,提这样的要求?
自然是为了考验他,考验他对陆承嗣有几分真正追随的心意。
为了自己的前程,也是为了家族的荣辱,他既然决定赌这一次了,他的那些原则,还是要稍微放一放才行。
想通之后,花九卿脸上挂上笑容,“瑞王妃盛情相邀,老夫岂有不从之理?”
姚念之展颜一笑,“花伯伯果然是性情中人,请!”
花九卿心里苦涩,还不都是为了活命,大丈夫能屈能伸,若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夫人的事情,希望夫人能够理解。
跟着姚念之来到寻香楼的时候,花九卿面上一怔,“这里?”
“当然!”姚念之一甩袖子,“花伯伯请!”
花九卿怔愣着就被姚念之请上去了,直到坐在雅间里的时候,他还有些迷糊。
这寻香楼,可是整个京城最能体现身份地位的地方了。
权利,财富,才能,三者至少要有其一,才能进得来。
当然,与档次并肩而行的,价格自然也低不了。
一顿饭,少说也要上百两雪花银。
可别小瞧了这百两雪花银,明唐现在的物价和消费水准,三世同堂一家十来口人,一年的花销,顶了天了也就二三十两。
也就是说,一家人四五年的花销,加起来才能在这寻香楼吃一顿上不得档次的饭菜。
“这,未免太……”奢靡了。
“诶!”姚念之摆手,“花伯伯值得!”
花九卿心下了然,更忍不住赞叹这位瑞王妃的心智。
他可不觉得是自己理解错了姚念之的意思,这人心思越烦乱的时候,想的就越多。
而越是聪明的人,就越是喜欢将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往复杂了想。
花九卿,就是一个例子。
此时,看着小二一道道菜送上来,花九卿仿佛看见了一锭锭银子从姚念之的荷包里飞出去,最后银子打发不住了,改换成银票了。
姚念之从始至终淡定自若的表情,越发让花九卿觉得这女人不简单,瑞王有此贤内助,大事未必不能成。
起初为了试探自己是否真心归附,说出那与自己原则相悖的地方,在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又带着他来到了他平常一年都不会踏足一次的寻香楼,这是在收买人心了。
不得不承认,姚念之收买人心的举止,可比皇上要上档次得多了。
姚念之可不知道,自己在花九卿眼里,这一番真诚至极的举动,已经成了心思算计。
她提起酒杯,“我敬花伯伯一杯。”
花九卿见她敬酒也不说缘由,便当时心照不宣了,也端起酒杯和姚念之碰了一杯。
这一次,两人边喝酒便说话,姚念之也不急着把花九卿送下酒桌了。
但末了,花九卿好像还是有些醉了,低声道:“有些话,老臣身为朝廷命官,本不该说,但老臣与王妃投缘,这番话,不吐不快!”
姚念之眨眨眼睛,万万没想到,随便吃顿饭,还能吃出个情报来,“晚辈洗耳恭听。”
“瑞王爷在朝中,处境不佳,王妃还要提醒王爷早做打算啊。”
姚念之一怔,看向花九卿的眼神中都写满了震惊。
她是做过皇帝的人,深谙权衡之道,花九卿这番话,已经超出了“投缘”两个字应有的范畴。
所谓早做打算,这话在姚念之耳朵里听来,就好像是在说:告诉瑞王,该反就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