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乃是军师,岂能临阵脱逃?”陆承嗣义正言辞。
姚念之撇了撇嘴,“那你要不跟我一起上城楼吧。”
这尊大佛,她可不敢将其放在这底下,万一有危险,他个小残废,连跑都跑不掉,只有丧命的份儿。
他好歹也是瑞王,姚念之还没想这么早就守寡,有陆承嗣在,她想要做一些事情也容易许多。
陆承嗣哪里知道在姚念之心里,他就是个工具人,但听姚念之让他一起上城楼,心下满意,便让秦武带着自己上了城楼。
大军压境,兵临城下。
雁南关下谷城却城门洞开,城门口只有几个小兵在洒扫,透过洞开的城门,还能看见城内百姓成群结队地走动,似是根本没察觉到敌军已经打上门来的样子。
姚念之抱着琴坐在城楼上,“昨日一别,没想到今日就再见了,看来本王妃和凌王当真有些缘分啊。”
姚念之脸上挂着笑意,遥遥望着底下的人。
徐成旌骑在马上,抬头看向姚念之,冷笑道:“是有些缘分,瑞王妃如此戏耍本王,本王自然要回报些许,不然难慰本王手下忠魂啊!”
姚念之面上挂着淡笑,声音清冷又慈和:“生死自有命数,王爷又何必执拗呢?”
徐成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依照瑞王妃的意思,你杀了本王的人,还是天命所归了?”
姚念之摆手,“这倒是不敢当。”话是这么说,可她的态度,分明一点不敢当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觉得这样的程度并不够。
“这个叫因果报应,杀人者,人恒杀之。”姚念之说完,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我王了,西狄未开化,凌王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也是寻常。”
“这话呢,是说杀人的人,最后也一定会被人杀,简单来说,就是塔姆杀了我军内勤兵,现在我为我军内勤兵报仇,杀了塔姆,这就是因果。”
徐成旌如何能听不出来她是在胡诌,“既如此,若是本王杀了瑞王妃,也是为塔姆报仇了。”
也是徐成旌武艺高强,目力惊人,站在城墙下,还能瞧见姚念之挑眉。
“凌王难道没听说过,冤冤相报何时了?”
徐成旌这下是彻底没那个闲情雅致和姚念之废话了,她算是发现了,再怎么说,他都说不过姚念之。
“那不知道,瑞王妃可否听过,成王败寇?”
姚念之脸色一变,又迅速恢复平静,“凌王是打算强攻了?”
“是又如何?”徐成旌脸上满是嘲讽,“瑞王妃以为摆上这么一出空城计,本王就会上当吗?”
“不然呢?”姚念之耸耸肩,照着剧本念:“我这城中,有精兵十万,凌王手下七万人,就想强攻,未免有些不自量力了吧。”
不想,徐成旌不仅不怕,反而还“哈哈”大笑,连带着他身后的将士们都爆发出一阵嘲讽的大笑。
笑够了,徐成旌才大发慈悲地开口:“你真当本王来之前没调查清楚吗?莫寒攻打郓城,带走了全部兵力,现在你这城中,也就剩下不到两万人的后勤兵,还有不少伤残,怕是连刀都提不起来吧!”
说完,西狄军内又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震天,连城内活动的百姓都忍不住转过身来往这边看。
听闻这番话,姚念之脸色大变,“你,你怎么知道?”
惊呼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想要补救:“凌王便以为,自己得到的消息一定准确吗?”
徐成旌并没有错过姚念之一闪而过的惊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姚念之就是别无他法,效仿先贤,给他摆了一出空城计。
接下来,不管姚念之说什么,都无法阻止他攻入城中的决定了。
姚念之也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起手在琴弦上拨弄了一下,“本王妃好歹与凌王相识一场,不如本王妃奏一曲破阵曲,凌王看在这曲的面子上,暂退五十里?”
眼前这座城池,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若是能让瑞王妃当众演奏一曲以求和,那才是对明唐的羞辱。
第一个音符响起的时候,陆承嗣就惊讶地看向姚念之,想不到姚念之竟有如此琴艺。
破阵曲可并非寻常人能够演奏的,或许曲调没问题,但其中的气势,一千个琴师里,也未必能找到一个能将其完美演奏出来。
只因为,琴师是不上战场的,没上过战场的人,如何演奏战场的悲壮,如何奏出铁马冰河的气势来?
可姚念之,那破阵曲在她之间流淌,让人恍若置身战场之中,就连陆承嗣,眼底都浮现出一丝悲壮来。
那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个接着一个死在自己面前的悲痛,也是拼死收住一座城,护卫边疆安全的壮烈。
曲终,无论是城楼上的人,还是城墙下的敌人,都久久不能回神。
良久,凌王才复又抬头看向姚念之,这样的女人……可惜了!
“瑞王妃,你这辈子最后悔的,会是今日在这城楼上弹奏破阵曲!”说完,他振臂一呼,“杀!”
姚念之连琴都顾不上了,站起身,撞翻了琴架,“徐成旌,你不守信用!”
徐成旌胯下宝马越过城门的那一瞬间,心头涌起一个念头:彼此,彼此!他却瞧不见,姚念之在他领兵冲进城内的那一瞬间,眼底的惊慌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像是能将人的灵魂都冻僵的冷。
七万大军,只冲进城,都用了将近一个时辰。
徐成旌带头,在城内烧杀,可他冲杀了许久才发现,自己碰到的反抗力量,越来越少了,到最后,竟然许久都见不到一个明唐的百姓了。
城内弥漫着古怪的味道。
他心下一慌,“撤!撤!”
然而,已经晚了。
不知道哪里飞来一支支火箭,徐成旌只能提刀格挡,那火箭被他格挡后撞在墙上,墙面“腾”的就着起来了。
随着火箭越来越多,这座城池彻底变成了一座火焰山,蒸腾着热气,炙烤着城内的每一个西狄将士。
徐成旌还在高呼“撤!快撤!”
但西狄将士们已经乱了起来,没人听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