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寒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边，偏头看过去，就见一个女子正费力地搬起一块石头，趴在废墟上朝着底下说话，“有人吗？能听见就应一声。”
底下就传来细细的女声：“救命，救我儿子！”
“这里！”姚念之指着底下，招呼人过来帮忙，“这底下有一对母子，快来人啊！”
莫寒转身就过去，“我来吧。”
城墙所用的石头，都是最为坚硬的，同样也最为厚重。
饶是莫寒的身手，单凭他一人之力，想要撼动这块石头，还是费力。
姚念之亲眼看着他一张脸涨得通红，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块石头搬开，而后大声喊：“快！”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跳，咬着牙招呼人过来帮忙。
陈默大步上前，同莫寒一起将石头搬走，就隐隐能从石头的缝隙中，看见被埋在底下的那一对母子了。
姚念之一边往开扒石头，一边朝着底下安抚：“你们别急，很快就没事了，别害怕，你们很快就能得救了。”
底下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疼痛一般，翻来覆去，也只有一句：“救救我的孩子。”
小孩子呜咽着的声音，停在姚念之的耳朵里，只觉得这是这世上最好听的声音。
“你放心，你们一定会没事的！”姚念之声音坚定。
莫寒和沉默合力，挪开最后一块大石头，姚念之便一刻都等不及了，“快，大夫！”
姚念之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了，女人看上去都不到二十岁，怀里抱着个小孩子，也就两三岁的样子，女人死死将孩子护在怀里，她的后辈被石头砸中，头上，肩膀上，到处都是伤痕血迹，可被她护在怀里的孩子，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莫寒的目光，不由得就被她吸引了。
那些人叫她王妃，陛下派瑞王前来赈灾，所以，她应该就是瑞王妃了吧。
听说瑞王妃乃是丞相千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闺中千金的典范，不少人家都在以白念之为模板教导自家的女儿。
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还有临危不乱的本事。
倒也不是完全不乱，莫寒就在她身边，看得到她的手都在哆嗦，也听得出她的声音发颤，可饶是如此，她在指挥救人的时候，也有条不紊。
莫寒自认为，若是异地自处，自己也未必能比她做得更好。
有了莫寒和将士们的帮助，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将被困在城墙下的百姓都救出来，死伤是在所难免的，姚念之心中略有些难过。
她在战场上也杀敌无数，但她有着和陆承嗣同样的想法，这些不是敌人，而是自己的子民，也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这场天灾之下。
“谢谢你啊。”姚念之心中多少有些感慨，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如今相见，不能相认。
莫寒，从前和姚念之一同征战沙场的将军，和楚旭一并肩，是她的左膀右臂，楚旭一主文，他主武。
陆承嗣领兵攻打京师的时候，莫寒人还在南境镇守，等他听到消息的时候，姚念之的尸体都已经被挂在城墙上了。
姚念之深知，他和楚旭一不一样，楚旭一衷心于她，而莫寒，忠于百姓。
他曾救过姚念之的性命，和家丁一同混在难民圈子里，后来保护她的家丁生了重病，那些难民无时无刻不再盯着家丁，就等着他什么时候死，好将他吃了填饱肚子。
那一刻，那些难民在姚念之的眼里，就像是一只只秃鹫，等着猎物自行死亡的秃鹫。
眼瞅着姚念之就要护不住家丁的尸体，被人打得奄奄一息，要和家丁作伴的时候，莫寒从天而降，将她救走了。
此事，她也是许久之后才知道的。
莫寒救了她之后，将她安置在客栈就走了，她还是从店小二的嘴里，得知了莫寒的身份，但当时的姚念之并不认识莫寒。
许久之后再见，互通姓名之后，姚念之才知道，眼前的对手，竟然是她的救命恩人。
两人打了几场，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后来得知莫寒有入伍的想法，姚念之便想方设法将他拉到自己这一边。
莫寒着实没什么造反的心思，还是跟着姚念之之后，看多了百姓凄苦，才想着或许推翻那个朝廷，也并无不可，这才一路跟着姚念之征战。
姚念之心中苦笑：“何曾想过，再见之日，竟要如此生疏。”
当初，她可是将莫寒当成自己的亲哥哥对待的，莫寒也确实将她宠溺得像是家人都还健在时候的模样。
听见姚念之的话，莫寒一怔，先是摇摇头，而后朝着姚念之拱手，“末将，见过瑞王妃！”
姚念之抬手虚扶他一把，“将军不必多礼，今日若是没有将军相助，后果不堪设想。”
“分内之事。”莫寒的手指和掌心都被石头磨破了，现下还滴答滴答的滴着血。
姚念之看过去，莫寒也不隐瞒，笑的洒脱，“小伤而已，过两日就好了。”
姚念之微微点头，相比于那些被压在废墟之下的百姓而言，他这确实算不得什么，那么多人需要金疮药呢，他这小伤，着实犯不上浪费医疗资源。
“这边，可还需要我相助？”莫寒指了下边上那倒塌的城墙。
姚念之眼睛一亮，“可以吗，不会耽误将军的正事吧。”
“无妨。”莫寒不甚在意道：“百姓重要，城墙事关重大，得尽快修缮才行，末将愿带领麾下以前将士相助。”
姚念之唇角上扬，她是真的高兴。
上一世，她夺得天下，登基之后，西狄蛮夷纷纷作乱，姚念之不得已，只能将当初跟着自己打天下的几个将军都派到各地去领兵镇守。
她出事的时候，不少将军都从自己的驻地往京城赶，唯独莫寒，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然连动都没动一下，那叫一个不动如山。
乱动那些人，自然也没什么好下场，大多数，都给姚念之陪葬了。
就算当时没出事的，朝廷也在秋后算账。
而莫寒，就因为当初没有闻风而动和逆贼一起谋反，才能逃过一劫，甚至更得明唐新帝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