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哥我不是逃兵。”
少年想拉过苏毓灵的手，又觉得失礼，只好垂着头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的木桩上，说道：“战场凶险，我想回家安顿好老爹，再回去投靠苏将军，把姓冯的事告诉他，我怕姓冯的会对我下手，不敢连累老爹。”
苏毓灵这才听明白，不禁深深看了眼旁边的少年，语气缓和了不少，“你多大了？”
“十五了。”
少年说道：“我这一去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我家中只有老爹，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这话听的苏毓灵心酸的厉害，“我也认识一个人，他上战场前也跟我说让我好好活着，没说他什么时候回来，也没说他还回不回来。”
少年看过去，灯火下那双稚嫩未退的眼睛亮亮的，若没有这战乱，他大概会活得无忧无虑，或许过两年会娶一个姑娘，生两个孩子，就像秦楚烨向往的那样活下去。
可是一场仗什么都变了，主将叛逃，援军不到......难为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还怀着赤子之心，不准备逃跑。
“是哥哥的爹爹吗？”
“嗯？”
苏毓灵忘了刚才的话，半天才回过神来，笑了笑：“不是——你刚才说你要去投靠苏将军？”
“嗯，听闻苏将军是京城的大将军，英勇无敌，在三殿下麾下做统帅，我也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少年拍着胸脯说。
苏毓灵点了点头，“那你去吧，就那这些人的脑袋，当投名状。”
“啊？
这些人的脑袋啊？”
“你没杀过人？”
苏毓灵挑眉，顺势提着刀站起来，走大那群人面前，无视他们求饶的眼神和哭喊，“过来，我教你。”
少年吞了吞口水，指尖都在颤抖，不敢接过刀。
正当此时，老人端着两碗面条出来，“过来吃口饭吧。”
苏毓灵没什么胃口，只跟他们父子在这坐了一会，准备天色稍亮一些就继续去找秦楚烨。
少年与那老者交代了许多事，让他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说他要去投靠苏将军了......“公子啊，”老者却看向苏毓灵，“你这刀还是还给你吧，我当初要来也是给犬子的，如今我不想让他继续参军了，准备带着他北上去投奔亲戚。”
苏毓灵看了眼那少年，“无病无伤，也没有朝廷的文书，他走了就是逃兵，朝廷会追杀他，你们活不了。”
“朝廷？”
老者冷哼一声，“朝廷都自身难保了，突厥大军都打到家门口来了，皇帝老儿会不会跑都未可知，咱们给谁卖命？
凭什么给他们卖命？”
老人说着忽然激动了起来，“咱们世代生活在这，若非不得已，怎么会甘心背井离乡，这几年驻防军稀松散漫，却食少粮还会在附近村子里征集，可从未还给我们，我们为他们做的够多了，怎么，还非得把命搭在这才算衷心吗？”
这是苏毓灵完全没想到的，驻防军竟这么......而且缺少粮食是怎么回事？
朝廷虽然这几年不太富裕，可这方面该给的也都给了。
“爹，别说了。”
少年碰了碰那老者，对苏毓灵道：“哥哥别介意，我爹年纪大了才有了我这么一个孩子，有些紧张我，你见谅。”
“无妨。”
苏毓灵问道：“那个安定城守将冯立洪，你跟他多久了？
你对他了解多少？”
“正好一年，我不常能接触到他，不了解，怎么了？”
苏毓灵摇摇头，垂眸暗自思忖，怪不得这些事都这么熟悉，前世她的军队也曾因为粮食不够跟周遭村落征集过，但当时她只当是朝廷也困难，没多想。
如今在一看，事情明显不是这么回事，朝廷很少会有亏待边疆驻防军的时候，粮马道也年年正常运输，只有去年南方天灾严重，才耽搁了些时日，但都是朝廷拿钱补上了的，何至于让他们跟百姓借？
那个冯立洪，前世只当他是胆小懦弱，遇上事就顾头不顾尾，这次的他想逃走也在苏毓灵意料之中，不过私吞军粮的事可得好好算一算了！
“你叫什么？”
苏毓灵问那少年。
“江云飞，云彩的云，飞天的飞。”
“好，明日你带着我的刀和这些俘虏，活得死的你看着办，去安定城下找我......找苏将军，把你知道的告诉他，他会相信你的。”
眼下得在冯立洪那个混到逃走之前抓到他，其中很多事还需要在调查，苏毓灵一时间也理不清思绪，总觉得这里边还有别的事。
“哥哥你不跟我一道过去吗？”
江云飞说：“我瞧着哥哥身手过人，若去参军，定能大展宏图。”
“国难当头，先别想宏图了，我还要找人，不方便过去，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苏毓灵说。
这会已经深夜了，她只能带着疾风找一个地方先休息一下。
苏毓灵正要走，老者开口：“你要找的那个小将军，往东边去了。”
“东边？”
老者点头，“老朽并非有意欺瞒，是那小将军交代过，若有人寻他，不能说他去了哪，我见他戎装在身，是位诚心守护我们的将军，便答应了他，这才给你指路往西。”
苏毓灵看向疾风，怪不得它一直要回来，如今在没什么别的消息比这个更好了，她心中激动万千，可面上也只是淡淡笑了笑，转身趁着夜色上了路。
东边是一片林子，平时若是天阴点都看不清路，更别说晚上，这个漆黑黑的一片，疾风好像很不喜欢这个感觉，一直躁动不安。
苏毓灵没办法，只能点燃了火把，一路上也不敢大声说话，几次陷进水沟里，幸好疾风把她拉出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空已经泛白，苏毓灵深吸一口气，才灭了火把，“疾风，你走不动了，你去转一圈，回来告诉我消息。”
天亮了疾风也舒服了，跳起来朝一棵树登了一脚，噼里啪啦掉下来好多果子，苏毓灵疲惫的连笑都没有力气了，只微微朝它摆摆手，“去吧，我在这歇一会。”
她坐在树下没一会就迷糊过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忽闻耳边一阵风吹过，草丛传来轻微的窸窣生，苏毓灵猛地惊醒，天还没大亮，她靠着树没敢动，小心听着动静。
那脚步声十分轻盈，伴着风声一起，几乎听不出来，苏毓灵皱了皱眉，好强的内功！